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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娘亲
    东平寒月咬着牙连连摇头,“不,不,高岑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想害他?!不是的,不是的!”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癫狂,口中一直重复着: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可在她的眼中,好似每个人都在目露谴责地看着她。

    妃嫔是这样,皇子皇女们是这样,大臣们也是这样!

    就连高岑也一直用愤怒的目光看向她,质问道:

    “娘亲,你为何要杀我?为何要害我?你不是说要带我离开父亲,去京城吗?”

    “不是的!”东平寒月痛苦地抱着头喊道,“我没有要害你,我怎么可能害你?!”

    她一下举着手中的拂尘指向众人,大声喝道:

    “你们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们该死,都该死!”

    说完,她手中的拂尘如同长出了千丝万缕,那条条细长的白丝线不断向着众人延伸而去,很快便将每个人的身躯一层层捆绑起来!

    被捆绑的人连眼睛都蒙了个严实,他们看不见周围的情景,只能清楚地感受到体内有什么正在撕裂,想要从他们的头顶挣扎而出!

    而高空之中原本已经停下的千万个魂魄,又开始快速朝博阳宫而来,只片刻时间就越过了博阳宫的宫墙。

    就在宫内众人以为自己下一刻便要身魂分离之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似从天边而来,如天山之清泉,又如庙宇之钟声。

    女子的声音不断传入他们的耳中,从一开始的模糊,到渐渐清晰,好似响在了耳边。

    她似乎在诵读一首异族的诗,声音清冷淡然,让众人体内的魂魄得到了安抚,慢慢冷静下来。

    随后,他们的耳边不只响起女子一人的吟诵声,越来越多的声音同那女子一起,声音逐渐磅礴大气!

    众人身上的束缚渐渐松开,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看向周围时,眼前的场景让他们震撼到久久不能言语。

    只见南荣婳站定于殿外的空地中央,她的神情无悲无喜,身上素色衣裙的裙摆缓缓飘动,她吟诵的速度缓慢,嘴唇一张一合。

    她手中的灯笼早已升到了半空中,而灯笼周围,竟有上百个魂魄在与南荣婳同时吟诵!

    他们身穿异族的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站在最前方的十二个人的衣着明显与其他人不同,他们神色肃穆,目光定定看着地上的东平寒月。

    寝殿门外的沈临鹤几人也被这场景震撼得心中震颤,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方才这些异族人的魂魄是从南荣婳的灯笼中飘出来的。

    这些人,是南荣族人!

    沈临鹤低声道:

    “看来最前方那十二个人便是十二长老了。”

    当年他们为了完成鬼节的祭祀仪式,以肉身抵挡朝廷士兵的刀剑,以最纯粹的忠心守护鬼神酆都大帝!

    他们与其余南荣族人一起,魂魄在灯笼中等了十二年,便是为了能亲手报了灭族之仇!

    报了这仇,族人魂魄的仇怨才能化解,他们才得以入轮回得新生!

    而除了南荣族人,灯笼中还有许许多多的魂魄不断向外飘出。

    他们中有身穿铠甲的将士,有眉眼深邃的外邦商人,有寻常的大庆国百姓。

    而越过博阳宫宫墙的众多生魂死魂,竟也慢慢融入到这些魂魄中去。

    一时间,皇宫上空,密密麻麻布满了魂魄!

    东平寒月抬头看着这些魂魄,愣怔了许久,而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么多的魂力,难道是天要助我?!”

    她一脸兴奋,看向站在南荣婳身前不远处的高岑喊道:

    “儿啊,你快,快去沈临鹤的身体里头,我帮你把他的魂魄赶走,这样你就能重新活过来了!

    我们母子二人,又能团圆了!

    从此之后,你就是天下的王,这天下尽在我们的手中!

    如何啊我的儿,我绸缪了这么多年,为你铺好了人间帝王之路!你是不是很欢喜?”

    而高岑只蹙着眉,神情失望地看向她。

    “娘,”他哑着声音说道,“我不欢喜。你觉得做这些是为我好吗?这些是我想要的吗?”

    高岑轻轻摇了摇头,“不,这些只是你想要的。”

    他看着自己母亲渐渐呆愣的神情,轻叹了口气道: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娘亲在我身边。

    我想要的,是当年娘亲逃离父亲时,把我也带上。

    娘亲走后,父亲变本加厉,把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到我的身上。

    他疯了似的打我的时候,我多希望娘亲能来将我带走。

    所以,时隔许久收到娘亲信件的时候,我多么高兴。

    为朝廷军队带路到南荣族地的时候,我多么高兴。

    我觉得仪式结束之后,我便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寻母亲。

    可我没想到,南荣族人拼了命完成了那仪式,可我心中的仪式,却再也结束不了了。”

    高岑的双足离了地,他的魂魄慢慢向空中升去。

    东平寒月见状眸中满是惊恐,她跌跌撞撞地向高岑的方向跑去,口中喊道:

    “不要,儿啊,不要离开娘亲!不要…”

    高岑眸色哀痛,“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你的内心愧疚于我的死吧,所以你才想方设法要把我复活,可把我复活却又是为了实现你的野心。娘亲,你到底…爱我吗?”

    高岑的魂魄已升至半空之中,东平寒月跑得太急,一下摔倒在地上。

    她的手向高岑伸着,似乎想要再牵一牵儿子的手,可却是再不能了…

    眼泪终于潸然而出,东平寒月声音哽咽道:

    “哪个娘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啊…是娘错了,娘当时不该抛下你,我…我原想在京中站稳脚跟就回去接你的,可是…可是…”

    可是,她忘了。

    或者说,她觉得可以再等等。

    东平一族的女子出嫁前以父兄为尊,出嫁后,丈夫就是女子的天。

    而她的天不光不能为她挡风遮雨,还会在吃了亏生了气之后,拿她出气。

    可她自成了大庆国国师,便再不是族人拿来与南荣一族做对比的棋子,也不是那个只能屈从于无能丈夫的女子!

    那时的她一头扎进京城的繁华里,朝堂的权力中。

    她看着大臣们向她低头,百姓们朝她叩首,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都要以她马首是瞻。

    她沉溺其中,却是…将自己的儿子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