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胡同里却没有房间亮起火烛,此处坊市临近西城门,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有兵卒通知此处临近战场,多数百姓都逃往东北方向了。
即便没有收到通知的人,也多是因为今日皇都怪事频发,天地变色而早早钻进了自家的地窖中,瑟瑟发抖了。
百姓是一种会自己活下去的东西,他们并非是痴愚的鸡鸭,他们是胆小的老鼠,虽然看起来弱小,可却天生会不断地把洞挖深,并在任何环境中存活下去。
此时整个坊里只有雨声,墙壁的投影铺满大半个小巷子,忽然墙头的瓦片发出咔擦声响,随后有东西落进了巷子里,它看起来像个人,但身子格外狗偻,而且两只眼睛都带着幽幽的绿光。
只见它左右扫看,随后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卡啦啦。。。
瓦片响成一片,十数道黑色的影子快速的在墙头跃动,此时终于能看清它们的模样,那不是人,那是一只只猿猴,它们通体棕黑色,毛发被雨水打湿耷拉在身上,所以看影子才会那么像人。
不过最惹人注目的则是它们的尾巴,粗壮的尾巴从尖部开始向下会有一截明显的朱红色。
而为首的那只猿猴几乎大半条尾巴都已经红透了,身材看起来也格外的壮实。
它呼吸间,竟然有浓烈的热汽从口鼻中涌出,好像身体里在着火一样。
高大的猿猴带着一众猴群在此处坊间微微停留,它们的目标正是远处黑漆漆的城墙,这里已经隐隐可以听见那边的喊杀和吼叫了,所以不能再在屋顶上跳跃奔跑,而是要在阴影里一路摸过去。
“嗷——”低沉的喉音响起,猴王缓缓开始迈步,踩入密布的深坑积水中。
可走了两步,猴王再次停下,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由于小巷子土路已经被踩烂,此时拔出脚上面皆是污泥。
它不是嫌脏,而是觉得这泥浆怎么如此松软,就好像刚刚被人踩过一样。
它猛的抬头,耳畔忽听一声尖锐的口哨。
噌!噌!噌!!!
箭弩的声音几乎转瞬间冲入耳膜,巷子两侧低矮民房的窗子被撕烂,弩箭交叉的覆盖了巷子里的猴群。
猴群发出惨叫,那些弩箭极其锋利且沾染灵气,可以轻松扎进皮毛,一时间猴群有小半都被弩箭射倒,躺在地上打滚,有的还想攀上房顶,却被集火从空中直接射成了刺猬。
“嗷!!”猴王惊怒交加。
可它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在弩箭停止那一刻,巷子两侧的民房的窗户里便立刻跃出一道道人影,他们高举着钢刀和长枪,大喝着!
“杀——啊!!!”
军势化成巨力从两侧夹来,本就倒地的妖猴几乎毫无挣扎的机会,三四柄长枪和钢刀直接招呼向它们的头颅,血液飞溅!
而运气好些的妖猴,面对敌人也只来得及挥舞爪子抵抗,却被随后撞破墙体涌出的盾兵,用巨大的盾牌直接顶撞墙上!锋利的爪子抠住铁甲,却无法深入分毫!
“杀!!”一时间狭小的巷子里人影重重,厮杀与鲜血的味道让人全身颤抖。
猴王甩动着尾巴,恐怖的烈焰翻滚逼退企图从后面围攻它的军士,然后对着前方杀过来的兵卒猛地一吐,一道巨大的火球从他嘴里喷出,所沾染的地方立刻化为熊熊烈火!!
军势滚动与火球碰撞发出剧烈的爆炸,前面几个兵卒直接倒飞了出去,而猴王则直接撞破身旁的墙体,准备逃窜!
可这墙体一撞开,烟尘里却见一张桌子,十几个人正坐在桌旁,看到的猴王冲进来,其中七八个轰然站起,手中刀剑反射有着阵阵寒光!
猴王也是一愣,一墙之隔,外面厮杀如火,这里面如此多人,却没一个打算冲出去?坐在这里连灯都没有?
它目光扫过,忽然顿住!因为他看见在桌子的最尽头,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
是的!黄色的!
人族不靠体型决定首领,而是靠布片的颜色!穿着明黄色的华贵衣服的,往往就是人族的首领!
它忽然明白了,这里是这个伏击它们的人族队伍的首领所在,所以相隔一墙却安静无声,因为人族的首领是不直接参与战斗的。
猴王想明白的瞬间,它已经飞身扑出,整个身体达到极致的舒展,感觉一瞬间就吧变得无比狭长,锋利的爪子笔直的扎向那个黄袍的家伙。
“大胆孽畜!”桌旁两位最近的披甲者高声怒喝,纷纷举刀相迎。
猴王根本不理,任由刀锋划过它的皮毛,在它体侧留下两道深且长的伤痕,血液飞溅,冲势不减!
那本安坐的黄袍人似乎也被它吓到,身子猛地后倾,整个人想要向后退去,但刚刚没站起来,此时再想站起来却也晚了!
猴王的一跃何其远何其快,它转瞬便已经到达了桌子的上方,利爪离那个黄袍人不过半丈的距离了。
此时它终于能看清对方的样子了,那是个年轻的男人,满脸的贵气,腰间有着一把格外华丽的剑,这与它所知的人族的首领完全相同,而且那个男人的脸上有着恐惧,他紧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自己,它甚至看到了对方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的绿色眼眸。
“嗷!!”杀了他!为自己死去的同族报仇!
轰!
长桌被猛地顶起,十数根长矛如长蛇一般从下方冲破了木板,桌面如纸屑一般纷飞,军势如破土之竹!
舒展的猿猴被生生钉在了空中,它的躯干里由于有着过多的长矛,所以血液和内脏便在破口中噼里啪啦的落下,洒在那些将士的铁甲之上,它的猴爪距离它的目标依然只有一丈半的距离。
尘埃落定。
老猴子的躯体松软下来,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它那绿色的瞳孔缓缓暗淡。
黄袍人终于站起了身,似乎腿脚有些软,还扶着椅子缓了一缓。
身旁几个人赶忙跑去扶他,却被他甩手打开,年轻的声音开口道:“我可以!”
老猴子被扔到了一旁的地上,它的躯体瘫软着如同一个破布袋,黄袍人走近低头打量,有高大的将领站到一旁护卫,防止这老猴子还有什么拼死一击。
“修到返虚,终究也是畜生,虽然能意识到泥是新踩出来的,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会坐的如此近,为什么无灯的房间会围着那么一张长桌子。”黄袍少年轻声感慨。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