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清念苏醒时，光被窗棂折射成斑斓彩线，斜斜洒落苍白大殿，蔓上裙摆染上尘世暖意。

    她静静仰望着那道绚烂色彩，浑身气息淡的近乎虚无，仿若并非真实存在于世，只是一道虚影。

    指尖轻勾光线，缓缓收拢，却只触到一片空茫。

    无形之物，拘不住，求不得。

    彩色光芒轻易挣脱束缚，转而将手背包裹，带来一点点暖意。

    弗清念沉默枯坐，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向虚无。

    自废道心，历万劫轮回，以身入局，机关算尽，只为抛弃过往，转道重生，寻一场人间烟火。

    如今万般磨难已过，云开月明，她得偿所愿。

    可...

    没有开心，更不愉悦。

    只有无尽的空洞。

    丢弃作为天泠的过往，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轻松解脱。

    她所求的，当真是她所求的么？

    当初，她究竟为何如此固执的转道？

    弗清念将袖口的褶皱抚平，眸光寂静。

    好像...记不清了。

    她敛眸，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有光霸道的挤进眼帘。

    天穹碧蓝如洗，灵蝶振翅，枝繁叶茂，被雾霭覆盖的雪山洗去寒霜，一重接一重的苍翠。

    弗清念愣愣抬眸。

    天空下有一抹红，满载一切的亮色，捧着春，带着光，千番万回，为她而来。

    北灼言于她面前站定，金眸不肯错过一丝表情，他抿着唇忐忑问道：

    “喜欢么？”

    他逆着光，生机在身后张扬。

    弗清念点头，声音难得的有些干涩微哑。

    “喜欢。”

    她顿了下，重新补充，这一句格外的认真。

    “很喜欢。”

    北灼言开心的笑，从背后将一早准备好的礼物递了出去。

    是一个人偶。

    眉眼微垂，手腕上戴着一串白玉珠，白皙滚圆的脸蛋上表情正经严肃，板着一张脸，右手还捏着一柄剑。

    白衣翩迁，栩栩如生。

    弗清念接过来，那个与她一般无二人偶静静躺在手心，甚至可以简单的摆几个动作。

    北灼言将他的人偶拿出来，凑到她手边，红衣与素白纠缠。

    “你的叫小小念，我的叫小小灼。”

    “一人一个，以后都有伴，谁都不会孤单。”

    弗清念眼眸轻晃，将小小念的手心展开，牵住了旁边的小小灼。

    “好。”

    风卷着花香飘来，吹开了小小念的一片衣角，几道奇怪的刻痕显露出来。

    弗清念掀起袖角，两个方正小字映入眼帘。

    笔画工整，深浅不一，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千万遍。

    在看清的那一刻她猛地抬头：“你——”

    北灼言抬手抵住唇瓣，做了个禁音的手势，他弯起眉眼：

    “还有我记得你，会一直记得。”

    “念，别丢下自己。”

    “我爱你，不论你是谁，都永远爱你。”

    山河寂静。

    心脏在嗡鸣，灵魂在颤抖。

    一切的空洞在此刻被填满。

    她错了。

    割舍与新生只是自欺欺人，谁都无法摆脱过去。

    可过往不是枷锁。

    她所求的，不过是想逆着天意走一遍，打破名字这道最短的诅咒。

    她偏要证明，孤零的人也可以得到爱。

    现在，她成功了。

    她是弗清念，亦是天泠。

    过去与现在，她都配得到爱，拥有爱。

    弗清念解开腕上的红绳，同当年一般，认真仔细的将其系在北灼言的手腕上。

    她摸了摸稍微有些褪色的绳结，眉眼仿若寒冰化水。

    “物归原主。”

    北灼言望着红绳，慢慢红了眼眶。

    “你还记得我。”

    清冷的神捧起他的脸颊，轻轻印上他的唇。

    “记得。”

    “桃花林的桃花妖，是我养的小猫。”

    北灼言金眸爆发出炙热的光彩，他抚上神明的后脑，小心的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净化”，没有恐慌。

    痴情的妖如愿拥有了神明。

    千鹤极漫天的雪等来了太阳。

    冰冷的神也等到了炙热的爱。

    长冬已去，新绿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