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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处的空地上寂静无声,只有一副斗兽棋的棋盘孤零零地摆放在那扇传送门前。
六根雕刻着野兽半身像的石柱矗立在空地边缘,其中那根断裂的猫首雕像,如今已经恢复如初。
在空地与森林的交界处,晏寻向白玉蝶快速说明了前因后果以及当前的处境。
五十岁的白玉蝶仿佛被时光眷顾,身材依旧苗条挺拔,长发乌黑,白皙的脸上只有几道若隐若现的细纹。
同岁的唐亭站在她身边简直就像是一对父女。
唐亭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肩膀,趁机轻轻摩挲了一下,低声笑道,“小可爱,你可别舍不得我,必须得走。
否则十天之后,你可就真的没命了。”他凑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道,“五十岁了皮肤还这么滑啊......”
“滚!”白玉蝶白了他一眼,也没再计较,转而正色对众人说道,“情况我都清楚了,我不会矫情。
我会离开,先去第六天等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晏寻背上的蓝兰,又落在方雨柔身上,“所以,只有蓝兰和柔柔跟着我一起去明天?”
晏寻点了点头,“蓝兰长眠不醒,留下也没有意义,不如跟着你一起去明天,你们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毕竟第六天是未知的,说不定比第五天还要危险......”
他转头看向方雨柔,“所以柔柔也要跟着你们,她能保护你们。”
方雨柔低着头,小声问道,“我们...就不能一起走吗?”
白玉蝶温柔地解释,“柔柔,你要理解。
如果我们都走了,后来的人怎么办?
他们没有第五天的游戏信息会很危险的。”
方雨柔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那我能先留下吗?我想周爷爷、高伯伯还有沈叔叔他们了......”
许秀顿时紧张起来,“不行!你必须今天走!”
方雨柔困惑地看向许秀,“阿姨...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
许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雨柔提到已经死去的周原时,晏寻几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太自然。
就算是为了不让方雨柔提前得知周原的死讯,也得让她先走。
晏寻柔声劝道,“柔柔,我刚才说了,第六天是未知的,甚至可能比第五天更危险。
所以,需要你去保护白姐姐和蓝兰阿姨啊。”
方雨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声应道,“好吧......”
白玉蝶上前牵起她的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柔柔,别难过。
要相信晏寻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的。”
她转而看向薛苒,“要不你也跟着我们先走吧。
其实有晏寻在,就没问题了。”
薛苒摇了摇头,偷瞄了一眼晏寻,笑道,“玉蝶,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的愿望既在前面,也在身边。
他留下,我当然要陪他留下。”
晏寻轻咳几声,正色道,“这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可别后悔。”
薛苒哼了一声,“你要是敢让我后悔,我就杀了你!”
白玉蝶苦笑着叹了口气,上前从晏寻背上接过沉睡的蓝兰。
她用肩膀蹭了蹭脸颊上的汗珠,“这天太热了,我不喜欢。
矫情的话也不多说了,就这样吧!柔柔,我们走!”
唐亭着急地插话,“不是!什么叫‘就这样吧’?你们当我不存在啊!
小可爱!你怎么不问问我啊?我都打好稿了!”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好意思问!
我为什么选择留下,不能跟你走呢?
其实是这样的......
我的顾虑很多。
首先,我的屁股很疼。
其次,晏寻没我不行。
最重要的是......”
然而根本没人注意他的自言自语。
薛苒将那顶白色鸭舌帽重新戴在白玉蝶头上,同时将一张梅花牌交给她,“这张梅花牌是蓝兰姐的,你先帮她拿着。
她身上还叠着一张红心牌,别忘了提醒她。”
白玉蝶点头,“我知道了,到了明天我会和她解释清楚。”
她牵着方雨柔,背着蓝兰向空地上的那扇门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众人,嘴角少见地扬起温暖的笑意,“明天见!”
薛苒高高举起手挥舞,“明天见!”
晏寻也微笑着点头,“明天见!”
“嘿!我话还没说完呢!”唐亭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小可爱!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蓝兰姐啊!
还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明天见!”
听着这一声声“明天见”,方雨柔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当她走到那扇门前时,突然定在了原地。
白玉蝶侧头看她,轻声问,“柔柔,怎么了?”
方雨柔抬起头,声音哽咽,“白姐姐,你教过我要诚实,不能说谎对不对?
你能不能告诉我,女佣阿姨到底是不是我妈妈?”
白玉蝶怔住了,沉默良久。
方雨柔抿着嘴,更加用力地问道,“那你告诉我!我和女佣阿姨还能明天见吗?
白姐姐,你不要骗我!柔柔会后悔一辈子的!”
白玉蝶恍惚了一瞬,想起了让自己后悔了一辈子的事,轻声答道,“其实你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你不需要我的诚实,你只需要对自己诚实。”
方雨柔的眼神从颤抖逐渐变得坚定。
她将自己的红心牌和黑桃牌塞进白玉蝶的裤兜,“对不起!白姐姐!我要留下来!这些牌给你,让它们来代替柔柔保护你。”
白玉蝶会心一笑,“我们的小柔柔真的长大了。”
方雨柔站在门外,含泪挥手,“白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白玉蝶话语落下时,她已经背着蓝兰穿过了那扇门。
就在这时,传送门所在的山壁上突然乍现一道刺眼的白光!
随后,白光逐渐凝聚成字——
【沉沦美梦乡,四季忘炎凉,岁月长,温柔葬,醉卧斗兽场,醒踏荆棘见天光】
......
挂满人像画的昏暗房间里,烛火在宽大书台的烛台上摇曳。
昏黄的光晕中,身穿红西装的男人翻开一本封面磨损的厚重书籍,拿起钢笔,在泛黄的纸页上缓缓书写:
第五百四十一次。
第五天的沉沦。
我早就知道沉沦注定困不住清醒的人......
沉沦何解?陷入并且难以自拔。
沉沦是避不开的陷阱,人们时常沉沦......
因为休憩是必须的,但舒适令人依恋,安逸令人懈怠。
当人对内外环境变化的感知变得迟钝时,便会丧失危机意识。
所以,我们熟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沉沦也是一种选择,清醒的人选择“醉”,沉醉的人选择“醒”。
身处危机却不自知,甚至将充满竞争和消耗的环境误认为是可安身立命的“常态”。
这是一种更具欺骗性的“沉沦”。
“醉”是止痛的麻药,也是沉沦的毒药。
“醒”是痛苦的开始,也是新生的起点。
我们当然可以沉沦,但必须要有真实的认知,确立真正强大而清醒的自我,才能做到醒着醉......
沉沦美梦乡,四季忘炎凉。
岁月长,温柔葬,醉卧斗兽场,醒踏荆棘见天光!
痛苦而迷茫的人啊,带着心里的愿望,继续向前走吧......
愿你们的沉沦终见天光。
如果可以,希望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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