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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三清山的雪
    叶舒窈坐在暖炉旁,托着下巴看屋外的青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是与青棠一同来到三清山的第六天了。

    其实这次的行程并未在计划之中,只是她这段时间实在被那些整天叽叽喳喳的御史烦得头疼。

    那天在青棠面前念叨了几句,青棠便问:“那陛下要不要休息几天?”

    “怎么休息?”叶舒窈问。

    其实她并不抱希望,无外乎是乔装出宫去游玩一番,要么就是找些乐师舞姬来表演节目。

    再不然,宋泊还曾经找来了话本孤本来给她解闷。

    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意思,但渐渐地,就没多大兴趣了。

    青棠看出她百无聊赖的模样,轻笑道:“陛下想去远处看看吗?”

    “远处?”叶舒窈来了精神,“去哪?”

    “臣的师门,三清山。”

    于是,叶舒窈就“休假”了。

    好在最近没什么大事,她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工作”,轻装简行,随青棠一起回到了三清山。

    现下正是秋初,然而这山里却是银装素裹,当真是寒尽不知年。

    不过,三清山的雪倒比叶舒窈想象中要小一些,今日更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窗外,青棠已经拿出了窖中藏酒,正要回到屋里来。

    腰间环佩随步摇晃,清音撞碎在雪色里,让叶舒窈想起他在祭祖大典上时的模样。

    那时有几个不服气的大臣想在大典上阴阳怪气,青棠则站在祭坛前淡淡道:

    “本国师昨夜卜算天意,探得紫微东移,凤鸣岐山,违逆天意着,则命犯凶煞,怕是……不得善终。”

    那几个人的脸色那叫一个五颜六色,五彩纷呈。

    想到这,叶舒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陛下想到了什么事,如此开心?”青棠将酒坛揭开,一股清香顿时弥漫。

    “想到你把刘琦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的事。”

    青棠轻笑:“后来,他还因病告假,臣去看他,把他吓得病都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再次笑了出来。

    “陛下喜欢这里吗?”

    “喜欢,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还有美人作陪,怎么不喜欢。”

    青棠的耳尖有些泛红,轻咳一声:“陛下尝尝这酒吧,加入了山巅雪莲,其他地方是喝不到的。”

    叶舒窈接过尝了一口,柔和酒香混合着淡淡的苦,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叶舒窈忽然顿了顿。

    “怎么?”青棠问。

    “容易醉吗?”

    “臣没试过,”青棠轻笑,“不过,今夜可以试试。”

    ……

    临近子夜,两人并未休息,反而来到了屋后的一处雪坳。

    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转过一个弯后,却别有洞天。

    “到了。”青棠带着叶舒窈挤过狭窄通道,豁然洞开的冰湖像天神遗落的镜匣。

    湖心一株雪莲裹着月华绽放,瓣尖凝着冰珠,蕊心泛着极淡的靛青。

    “三百岁芽,五百岁苞。”青棠道,“古籍中说,真正的雪莲,千年才能等到开花。”

    说罢,他摘下一瓣喂到叶舒窈唇边。

    叶舒窈微微惊讶,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含住花瓣。

    清苦漫过舌尖时,她忽觉腕上一紧——青棠不知从何处摸出条银链缠上她手腕,链尾系着朵冰晶石雕刻的雪莲。

    “这是青棠给我的礼物?”

    青棠点头,指尖缱绻地缠住她的手指,向她靠近。

    “青棠……很开心。”

    “开心什么?”

    “只要与陛下在一起,就很开心。”

    大概是由于喝了些酒,他身上的温度比平日更高,在雪夜也暖融融的,连眼神也被酒意软化了不少。

    再加上穿着狐裘,看上去颇有些可爱。

    叶舒窈心中也柔软一片,握紧他的手,在他嘴唇上轻吻一下。

    青棠立刻便回应,两人身上的气息缠绕交织,半晌,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正在青棠要再说些什么时,天空忽然间亮了。

    “陛下看。”青棠指尖点向苍穹,北斗勺柄正对雪莲。

    无数萤蓝光点自花心升起,竟是……

    “蝴蝶?”叶舒窈奇怪,“这冰天雪地,怎么会有蝴蝶?”

    “是冰魄蝶,”青棠显然也有些惊讶,“它们竟然出现了。”

    “臣从前在此修行多年,也只是听师父说起过,没想到,今日竟与陛下一同看到了。”

    “看来是吉兆。”

    那冰魄蝶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话,飘然间向着这边飞来。

    叶舒窈惊讶看着冰蝶停驻钗头,忽被拥入带着药香的怀抱。

    青棠的下颌抵在她肩窝,呼吸融化了领口霜花:“臣从前前在此闭关,每凿一块冰砖,便刻一句《清静经》。”

    “不过……今后,便不必了。”

    只要有叶舒窈的名字在心中,便抵得过任何东西。

    冰魄蝶又悄无声息地飞远了,两人抬头望向苍穹,只见繁星点点,壮丽无比。

    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青棠,我的命盘……”

    “是凶煞冲宫,荧惑守心。”他忽然咬破指尖,血珠点在雪莲花心。

    整片冰湖骤然亮起星图,他们的命宫线竟在莲蕊处交缠。

    “臣改了一百七十三版星盘,终于在此处劈出生门。”

    叶舒窈拿出那块玉牌,指尖抚过边角处的破损。

    那是逆天改命遭的反噬,毫无磕碰,便碎了。

    她终于也是轻叹了口气:“何必呢?”

    “因陛下饮梨花醉会笑,批奏折爱咬笔头,看话本总偷吃云片糕——”他忽然俯身,垂落发丝与她的墨发散在一处,不分你我,“这些琐碎,任何事都比不上。”

    子夜风起时,青棠的白狐裘裹住两人。

    冰洞深处竟有温泉,雾气将星月揉成银粉。

    “冷吗?”青棠抱紧叶舒窈,渡来一口酒,掌心贴着她后腰,默默传递着暖意。

    叶舒窈在氤氲中轻笑:“国师这算欺君还是……”

    未尽的话被吞进唇齿。

    泉边《清静经》冰碑映出交叠身影,最上方那行“澄心遣欲”正被蒸腾水汽模糊成“情”字。

    ……

    破晓时,叶舒窈发现腕间银链系着两缕发——青棠的与她的乌丝编作同心结,缠着那朵永不凋零的雪莲。

    青棠正以指为笔,在冰壁上刻新卦:

    “贪狼化禄,紫微星畔生伴月。”

    而三清山的雪,下得更缠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