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88章 比烟花更灿烂
    月落中天,明灯三千。

    天街人潮熙攘,沈迹和盛玺只逛了会集市便烦不胜烦,两人一合计,跑到顶楼吹风。

    绕过雕梁画栋的柱子,她探出半截目光,随后震惊地朝盛玺招手。

    “这里,可以看见他们。”

    黑漆漆的江边飘过一盏莲花灯。

    时见枢不知去向,曲存瑶和谢源坐在亭子内,似乎在玩牌,视野黑漆漆的,不太能看清。

    虽说偷看实在不光荣…“但不看,我更不放心。”

    “她又不是小孩。”盛玺忍不住吐槽,怎么回事,沈迹居然沾染了时见枢的特性。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曲存瑶有分寸,否则不会强拉时见枢赴会。

    四下无人,沈迹慢慢地松开虚握栏杆的右手,靠住冰凉的石桌,柔软的青丝散落耳垂,“你想问我什么?”

    自雪域回来后,她隐约察觉到,盛玺的性格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过去的岁月里,盛玺早就习惯等沈迹开口,这次亦然。

    少年翻了翻口袋,抓出一颗不那么酸的话梅糖递给沈迹,然后问她:“遗忘一个人,先从脸开始,还是声音?”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糟糕,沈迹想了想,仔细地回答:“缺点。”

    “就算那个人性格再恶劣,脾气再差劲,时间总会抚平一切,抹去他的缺点,然后是声音。”

    “最后只能记住对方微笑的脸。”

    她认认真真地咬碎糖果,内里的夹心缓缓淌开。

    沈迹答:“此乃经验之谈。”

    盛玺忍俊不禁,歪头反问,“三百七十八次的经验之谈吗?”

    红彤彤的灯笼忽地亮起,落在两人眉宇间,光影朦胧。

    他低头看去,今夜楼下竟有一场皮影戏,咿咿呀呀的唱腔同锣鼓喧天。

    “是。”沈迹表示赞同,所以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家伙是好人。

    她又问:“我留的信,你有好好看过吗?”

    提起这个,盛玺哼了一声,“曲某没给我。”他像只真正的狐狸那样狡黠地眯眼,“但我是谁?”

    少年抬头,袖兜滑出熟悉的信封,下一步就要拆开,沈迹却按住他的手。

    “嗳?”盛玺发出疑惑的声响。

    漫天星辰落在沈迹身后,沐着清冷的月色,她的脸色愈发莹润剔透,“答应我,回去再看。”

    盛玺果然被她的表情镇住,他垂了脑袋,眼睛湿漉漉,亮晶晶。

    “语气…好严肃啊。”

    许是天色已晚,亦或者星光太暗,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眼前这人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掐住跳动的脉搏,忽然有股浓重的疲惫感涌进骨血,像翻涌的浪潮,一遍又一遍冲洗刷筋骨,临了,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沈迹。”

    “我的头好痛。”

    盛玺的语气软绵绵的,毫无攻击性,比起抱怨,更像是面对亲近之人无意流露出来的撒娇。

    他探出手,似是想扯住她的袖角,不知怎的,下一秒又蜷缩着缩回双手。

    想起过去的沈迹有些心软,抬手把他翘起的呆毛压下去。

    挂在房檐的灯笼陆续亮起,星光点点,很快融进这一片红色的海洋,像极星火燎原过后的残骸。

    头痛,剧烈的头痛席卷了盛玺的全身。

    沈迹皱眉,因为他的脸色差到让沈迹分不清,这份痛苦是来源心理还是身体。

    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听话,现在回去好吗?”

    “…”盛玺骤然拿出挡眼的手,仔细打量起沈迹,他愣了几秒钟。

    沈迹没动。

    于是盛玺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目光落点不曾改变。

    沈迹很无奈,任由盛玺的视线洞穿自己,他的状态很像被噩梦魇住了。

    现在怎么办?

    她想了想,打个响指。

    下一秒,夜风灌进宽松的袖管,冷风过境,寒意袭来,盛玺打了个喷嚏。

    再看沈迹时,少年眼底的郁色渐渐退去,看样子是彻底清醒了。

    “你好点了吗?”沈迹担忧地在他面前招手,晃来晃去,顺带拍掉他发顶压根不存在的灰尘。

    “嗯。”盛玺如梦初醒,藏在袖袍里的十指逐渐攥紧,眼前诸多景象都在告知他,一切并非镜花水月。

    随即他猛地抬头,又问:“今晚不回摇光宗吗?”

    空气里流动着馥郁的花香。

    “迟莲约了我们吃饭,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沈迹抬了抬下巴,难得俏皮,“所以今天破例,你可以多吃点。”

    方才还丧气着,耷拉脑袋的盛玺眼睛陡然亮了,这时候沈迹总是会幻视他是一只毛茸茸的热情小狗。

    她揉了揉他发顶,手感上佳,依旧不忘警告:“仅限一包酸枣糕。”

    酸枣糕的味道没话梅好,盛玺瘪了神色,闷闷地应和她:“…好吧。”

    “还有。”

    “刚才,”沈迹很犹豫,但终于下定了决心解释,“我让你回去看信,没有别的意思。”

    盛玺竖起耳朵,听她讲话。

    沈迹被他盯得捂住脸,气势渐减,声音越发微弱。

    “只是因为我本人在这…当着我的面念出类似遗嘱的话,我会很尴尬的。”

    毕竟,当初她做了那样的选择,就没有想过余生能够见面。

    说完这番话,沈迹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没敢看盛玺的脸色,但是好半晌没得到对方的回应,她正诧异,耳侧传来四个字,轻若柳絮。

    “我知道的。”

    沈迹想问他怎么就知道了,话未出口,盛玺把脑袋转了过去。

    “就算不看那封信,你想说什么,我一直都知道的。”

    *

    曲存瑶和谢源玩完一把牌,月色正好,迟莲与百里凝已定好吃饭的酒楼。

    等了好久,时见枢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即便如此,他保持着火眼金睛的态度,及时发现她的手边多了一束芍药,色泽鲜妍,开得明媚。

    “谢源和你说了什么?”

    讲这话时,时见枢的脸色悲伤得好像要失去一个同门。

    曲存瑶奇怪地回道:“就玩了手牌啊,还能做什么?”

    “黎极星怎么预测未来的我是不清楚啦。”她不大好意思地摇头,“但是谢源占卜的方式非常奇特,我很好奇。”

    见其余人的目光始终流连她怀里的花儿,曲存瑶叹了口气,“这是给我小师姐带的,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回答总是如此出人意料,时见枢一噎,“也行。”

    听完这话,百里凝瞥了谢源一眼,缓缓扣出问号,这家伙不会什么都没讲吧?

    少年抿着薄唇,回敬他一拳。

    夜色清朗,一行人稀稀拉拉的抵达请客地点,却与时见枢想的不同。

    他下意识地发问:“不是包间吗?”

    百里凝大大咧咧地与他勾肩搭背,“包间多没意思,去顶楼吹吹风,喝点酒…”

    旋即他遗憾道:“啧,忘了你还不能喝酒。”

    时见枢鼻尖微耸,嗅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没等他做出反应,谢源扯着破锣嗓子在前面吼:“沈迹和黎极星他们都到了,你们墨迹啥啊?”

    “嚷什么嚷?”百里凝瞪他,不容拒绝地扯上时见枢,“这就来了。”

    少年眉心拢紧了,说话就说话,怎么今日的百里凝老拉扯他?

    他动了动胳膊,力气甚至如此之大,无法挣脱,这群人搞什么,莫不是联赛之前的暗杀?

    时见枢尝试用眼神向曲存瑶传达讯息,可惜对方的机灵劲儿在此刻毫无作用,她好心地询问:“你眼睛抽筋了?”

    他默默收回视线。

    “…不,没什么。”

    进门的前一刻,时见枢想好了自己的一千种死法,哪怕耳边炸开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也疑心那是临死前的幻觉。

    满月忽然躲入云层,葡萄架下也看不见织女。

    金色的雨滴从天空坠落,飞溅满城。比烟花更绚烂的璀璨在他眼底绽放。

    “那是…烟花?”

    迟莲点头又摇头,正准备开口,不远处,两道黑影捧着什么,逆了人流的方向朝他们走过来。

    “可曾听闻铁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