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坐在保卫科的凳子上，浑身抖如筛糠。

    江波见到他这副样子，心情也很复杂。

    刚刚听了赵师傅讲了强子的事，江波觉得他本性其实不算很坏，当初帮贾东旭倒腾零件的初衷，也是为了给他老娘治病。

    但要说他无辜吗？

    他也不无辜。

    贾东旭给他的好处，已经足以付他老娘的医药费了。

    可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干这种事。

    还是内心的贪欲在作祟。

    他所在的车间，可是保密车间。当初一进来，最先强调的就是保密守则，这个他能不知道？

    诚如赵师傅所说，工友们已经给他凑了不少钱了，还是他自己要走捷径，这才酿成了大祸。

    江波注视着强子。

    本来就不大的小眼睛此时满是惊慌，根本不敢和江波对视。

    “姓名。”

    “赵……赵炳强。”

    “年龄。”

    “十九。”

    “认识贾东旭吗？”

    强子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的顿了一下。

    自从被抓到保卫科，他的心里一直在打鼓。

    可以说，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他就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一件就是帮贾东旭偷厂里的零件。

    “知道他，隔壁锻造车间的。”

    江波继续问道：

    “最近见过贾东旭吗？”

    强子毕竟年轻，问到这个，他明显的紧张了。

    “没啊，他不是被厂里开除了？”

    看着江波探寻的目光，强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欲盖弥彰的补充道：

    “我……我也是听厂里的人说的。”

    江波看着他的眼睛，直接问道：

    “听你师傅说，今天中午，你出厂区了？”

    “去干什么了？”

    强子支吾着说道：

    “去……嗯……去我妈那儿看了看。”

    江波叹了口气，说道：

    “赵炳强，有八个字我想你听说过。”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有没有去过医院，我们简单一调查就能知道。”

    他猛地一拍桌子：

    “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去见贾东旭了！？”

    强子吓得一激灵。

    “那个……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遇见他了，就说了两句话。”

    “这……这总不犯法吧？”

    强子还在试图负隅顽抗。

    江波冷笑着问道：

    “只是说话吗？”

    “我提醒你一下，今天中午十二点二十分，三眼井胡同，你交给贾东旭一个布包。”

    江波凑近了，佯装好奇的语气问道：

    “里边装的什么呀？”

    强子瞳孔地震。

    没想到，他连时间，地点，还有各种细节都说得这么清楚。

    莫非……

    莫非自己，早就被他们盯上了吗？

    强子的额头上，开始浸出了冷汗。

    “还不说吗？”

    江波随意的看了看手表，用惋惜的语气说道：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看你年轻，本来想帮你争取个主动。”

    “贾东旭那边，可是什么都愿意交代。”

    “到时候如果让他抢先交代了，你这边就被动了。”

    强子低着头不做声。

    他因为紧张，而全身轻微的颤抖着。

    “想想你还在医院的老娘，想想你师傅。”

    “早点交代清楚了，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说到这里，强子的心里终于破防了。

    “那天从轧钢厂下班，走半路上就遇到了贾东旭。”

    强子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听说他被开除了，但是想着怎么之前也是一个厂区的，就跟他打了个招呼……”

    笔录员在一旁，提着笔刷刷刷的开始记录着。

    江波拧着眉头，表情凝重。

    “那个接头的人，你见过？”

    强子抬了抬眼：

    “见过一次。”

    “有一次交货的时候，贾东旭说三哥也在，让我跟他见个面。”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强子想了想，说道：

    “他好像是贾东旭的同学，现在好像是哪个厂的驾驶员。”

    “他门路很广的，还给贾东旭介绍了个工作，在一个店铺当私方经理呢。”

    不过，当初三儿许诺他做公方经理的事儿，他没有说。

    “哦？那他给你什么好处呢？”

    强子一愣。

    低下头沉默了。

    半晌，他才说道：

    “他……是给了我一些钱。”

    “贾东旭找我的时候，本来我也是不同意的。但是，我妈在医院等着动手术呢，我也是没办法？”

    江波瞥了他一眼：

    “没办法？你师傅不是张罗着给你凑了不少钱，足够你付手术费了。”

    “赵炳强，是你自己想要走捷径，不要拿这个做借口。”

    “你在的车间，是保密车间。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师傅吗？”

    “他现在就在隔壁屋里，就是不放心你的情况。”

    提到赵师傅，强子终于有了些动容。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悔恨的情绪。

    “我……”

    “不管你之前有没有想过。现在，你应该也猜到了，贾东旭背后的人是要干什么了吧？”

    江波双手撑在桌子上，对他说道：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样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强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我以前真没想这么多，贾东旭告诉我，那个叫三哥的厂里，有机械坏了，让我帮个小忙，我哪儿知道后面有这么多事。”

    “我说，我全说。”

    这下，强子再毫无保留，

    江波和笔录员越听越心惊。

    原来，那个叫三哥的人，不仅让赵炳强往外偷零件，竟然还做了外观差不多的零件，让他混到成品零件里。

    强子哭着说道：

    “他让我往厂里放假零件的时候。”

    “我就觉出来不对了。”

    “我当时就说了，这样不行，我干不了。”

    “可是，三哥说，要是不干，就到厂里去告发我。”

    “到时候，厂里肯定会开除我的。”

    “贾东旭也劝我，再给他们干几次，过几个月，就把我调出来，让我当那个店铺的……”

    强子抬头的觑了一眼江波，小心的说道：

    “当那个店铺的公方经理。”

    江波和同事对视了一眼。

    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一丝无奈。

    这空头支票，三儿敢说，强子也真敢信。

    “然后呢？”江波问道。

    “你接了他们的零件了吗？”

    强子说道：

    “我本来是不想接的。我跟他们说了，我们做出来之后，还要质检的，到时候……”

    江波大惊，打断了他，问道：

    “你接了？”

    强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