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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最后一根稻草
    睡到半夜,邢枝被一道响破天际的炸雷惊醒了。

    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床头缓了会儿,等心跳平复了些,才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往外看,暴雨如注。

    雨水成串砸向地面,溅起大片水花。

    天空像拢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罩子,沉闷,浓稠,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邢枝望着外面,渐渐地失了神。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才回过神,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恰好看到正在玄关处换鞋的纪予铖。

    他已经换好了外穿的衣裤,手机和车钥匙都拿在手里,正准备出门。

    他没坐换鞋凳,而是一手扶着墙,急急地把脚往鞋里踩,动作里有些明显的躁意,全然没了平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余光看到脚边多出的一束亮光,纪予铖的动作停住,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邢枝从他的表情里察觉出一丝慌乱。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客厅里没开灯,光线很暗,看得并不真切,邢枝也没当回事。

    她走过去:“这么晚了,外面在下雨,你要去哪里?”

    纪予铖已经换好了鞋,直起身子看她。

    “有点事,我现在去处理一下,别担心,快去睡吧。”

    一道闪电拉过,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冷静淡然,看不出一丝破绽。

    邢枝仰着脸:“现在吗?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没什么,公司里的事。”

    纪予铖抬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去睡,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嗯?”

    他好像很赶时间,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推开门,抬脚走了出去,步履匆匆。

    邢枝盯着被关上的门,久久没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邢枝回到床上躺了会儿,却始终没有睡意。

    外面的雨声不断,伴随着时不时的电闪雷鸣,扰得人心乱如麻,她重新坐了起来,去纪予铖的书房找了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

    天快亮的时候,雨声才渐渐小了点儿。

    纪予铖还没回来。

    邢枝不抵倦意,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侧听到手机响了下,眉头皱了皱,慢慢地睁开了眼。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雨声将息。

    邢枝揉了揉被压麻的手臂,拿起一旁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方有条新闻推送。

    她想也没想就点开,呼吸倏地一滞。

    「地铁揽客门事件再升级!当事人之一的秦晓媛于中考前夕吞药自杀,生死未卜!」

    ……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重新躁了起来。

    舆论再度引爆,谩骂升级。

    邢枝被裹挟至这场风暴的中心,垂死挣扎,身体各处感受到真切的痛意,像有千万根针在身上刺,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隙。

    秦晓媛的自杀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将邢枝的脖子死死地缠住,势要将她绞杀殆尽。

    “惹祸精,这下你满意了?”

    “自己不检点,却害了一个这么好的姑娘,简直是作孽!”

    “听说这个秦晓媛成绩特别好,有望进入市重点高中呢,这下全完了!”

    “哎,好好的一颗苗子,前途毁了!”

    “还前途呢,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那个贱人怎么还不死?”

    “活着祸害人,趁早死了清净!”

    “什么样的爹妈能生出这么下作的女儿?”

    “一样的货色呗,老祖宗不都说了嘛,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全家都躲着不敢见人,是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我怎么听说,她爹妈是被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佬给保护起来了,真的假的?”

    “肯定假的,哪个大佬会这么眼瞎?”

    “这个姓邢的贱人,就是个杀人凶手!”

    “迟早遭报应,等着看吧!”

    同时上了热搜的还有来自秦晓媛母亲何月琴的一段采访视频。

    她站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地诉说养育女儿的不易,她这个女儿有多优秀多孝顺,有多么的未来可期,他们夫妻俩是如何把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眼看着要中考了,却出了这种事。

    何月琴咬牙切齿地冲着镜头放狠话:“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

    邢枝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不吃不睡,不哭不闹,抱膝坐在角落里,表情木然,眼皮半天也不眨一下。

    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无论谁说什么,邢枝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她一向信任的心理医生也没办法再让她开口说话。

    营养针也不肯配合打了。

    她给自己打造了一座牢笼,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关进去,判了死刑。

    纪予铖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秦晓媛她没事,发现后及时送医,洗了胃,已经脱离危险了,别担心。”

    听到这话,邢枝轻轻动了动眼皮,但还是一言不发。

    纪予铖不敢强迫她,压下所有的情绪,陪她一起坐着。

    回想起整件事,他心里也后怕得不行。

    昨晚他正在书房看文件,忽然接到刘厉的电话,说是秦晓媛吞药自杀了。

    由于大暴雨的缘故,道路被淹,进出小区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路面塌陷的情况,车子无法进入。

    要想把秦晓媛弄出来,只能靠人背。

    但秦父外出不在家,家中就只有秦母一个成年人。

    刘厉人还在外地,为了方便行事,被他派去盯着秦家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

    很显然,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两个女人是没办法将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秦晓媛安全送到医院的。

    刘厉无奈,只好打电话给纪予铖,寻求解决办法。

    纪予铖二话不说,立刻赶了过去。

    到地方才发现,情况远比刘厉所描述的还要严峻许多。

    秦家小区门口的路是个斜坡,坡上稍远处是一片待开发的荒废区域,雨水挟带着大量泥沙砖石和生活垃圾自坡上汹涌而下,俨然成了一股泥石流。

    水流湍急迅猛,路面湿滑,一个人想要在如此大的水流冲击下站稳,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还要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子。

    但纪予铖很明白,这浑水他必须得蹚。

    不仅要蹚过去,还要背着秦晓媛再安然无恙地蹚出来。

    他没有犹豫,将车子停在安全路段,徒步涉水朝着秦晓媛家走了过去。

    见到秦母,纪予铖多余的话没说,弯腰背起秦晓媛就往外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放松。

    洪水自坡上冲刷而下,如同吃人的猛兽一般在身后扑咬不停,他脚下几次打滑,差点连同背上的秦晓媛一起跌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