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赶到时，看到九炎正在正在抱着一个身材粗壮的蛟鱼族修士，在嚎啕大哭。
记得没错的话，他就是那个叫铁柱的小伙子。
“儿啊！你死的好惨哇！都怪父亲那年没把你丢出去，你也不用跟着父亲受苦受难了...”
铁柱两眼泛白，一脸惊恐，“大哥，大哥你认错人了！”
他的修为只有塑形境，面对归一境的九炎，毫无反抗之力，被勒得直翻白眼，很快讲不出话。
有两个蛟鱼族修士要上前帮忙拉扯开，九炎却紧紧搂着铁柱，一脸警惕，“你们不要过来！谁敢动我儿！我们现在就同归于尽！”
蛟鱼族高手愣着神，“大哥，您息怒，您仔细看看，咱这身上有鳞，他不是你儿。”
魔蝠族的修士也不敢上去劝，有几个已经鼻青脸肿了。
“胡说八道！”九炎红了眼，紧紧抱着铁柱，怒吼道：“你们不是怕血咒吗？我儿子就是感染了血咒，你们就要把我们整个族赶尽杀绝！现在后悔了？”
铁柱嘴角溢白沫，看到陆羽出现，顿时两眼放光，双手剧烈挣扎起来。
“唔！救...救...”
“先神啊！太阳之神，您快来阻止他！”
蛟鱼族的铁石一脸惊恐，“他这一大早醒来就开始胡言乱语，然后抱着我弟弟就开始哭。我这弟弟实力低微，您快帮忙！”
陆羽若有所思走上前去，九炎看到他，顿时红了眼，“你滚！你朱雀族不是嫌弃我们染了血咒，把我们抛弃了吗？
老子走便是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我族上下三百号人，好歹也给你们出过力，现在就这样把我们当垃圾丢掉？”
其他修士见陆羽来了，顿时有了底气，要上前拉架，陆羽却摆手道：“都下去。”
铁石感激涕零，“请先神出手，救救我弟弟。”
陆羽点了点头，然后取出笔记本，写下了一行字。
铁石愣了，您这是在写什么？我弟弟都快被勒死了啊？
陆羽这才想起来，随手一弹，一枚丹药落在铁石口中，他两眼一瞪，好不容易才咽下，差点又被悲伤的九炎一胳膊挤出来。
“先神，您这是给我弟弟吃的什么？”铁石不明白，当务之急不该是先把弟弟救下来吗？
“龟息丹。”
陆羽解释道：“这样子他短时间内不用呼吸，也不会被勒死。”
铁石：“……”
魔蝠族一方，同样目瞪口呆，陆羽看了看他们，“有意见？”
“啊，没。”魔蝠族强者摇头。
铁石看着不断口吐白沫，瞳孔却渐渐出现焦点的弟弟，不禁咽了口水。
弟弟啊，这是先神的旨意，你忍一忍。
珊走过来，感觉很有意思，“魔蝠族是属于朱雀族管的？他们这是被抛弃了？”
陆羽微微点头，看来“靶病毒”是生效了，根据介绍，那个药的效果就是“失常”，没想到还别有收获。
审问着头疼，这疯起来讲话倒是头头是道。
“儿啊！”
九炎继续搂着铁柱脖子哭泣，“自从你娘病死，爹带着你走遍天涯，你知道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爹带着啃野狼吃剩的骨头，喝雨后的泥水，儿子你哭着跟我说，你想回家，吃你娘蒸的包子，爹告诉你走出这片无人区就能吃到。
可惜爹太无能，没带你走出去哇，爹也不能回去哇！他们把咱们当瘟神。
爹无能啊！只能用泥捏几个包子，放在你坟头，儿子啊！你吃到了吗？你的在天之灵，听到爹跟你说话了吗？”
铁柱脸色青紫，颤抖着手，去推九炎满是横肉的脸。
九炎一把抓过他的手，贴到两行浊泪的脸上，哭嚎声震耳欲聋：“你爹我对不起你，但也不能对不起咱这个家族，我走出去了！走出无人区了！
爹带着族群，要发扬光大，要努力修炼！要让咱整个家族有吃不完的包子！
爹临走前带了宗门心法！那个心法名叫...叫...”
九炎的目光逐渐模糊起来，渐渐清明，又有些困惑，像根木头一样。
紧紧裹着铁柱的手臂，也缓缓松开。
“咳...咳！”
铁柱手掌一扒，迅速挣脱，两眼渐渐有了焦距。
“弟弟！”铁石心情大为放松，“这家伙疯了，你离他远点...”
而就在下一刻，九炎忽然眼睛一红，一拳轰向铁柱后心。
变故实在太快，铁石脸色陡然一变，铁柱还没回过神来。而魔蝠族的众多高手，只是傻呆呆看着，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大哭得这么伤心。
虽然他们都没阻止，但精神上都一脸同情。
陆羽眉头微挑，一只手环飞出，准确套在九炎手腕上。
这是安映秋当时给的防身法器，可以压制灵力，压制气息。
“你想跑？你个骗子，往哪里跑！”
九炎即便被封印了修为，体魄却依然强横，捏小鸡似的捏住铁石脖子，双目赤红，“你害死了我们整个族群，你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往哪里跑？
还有你们，你们！我看谁敢过来，我掐死他！”
铁石无比惊悚，“先神，您快救救我弟弟，不，救救九炎兄！九炎兄年纪大了，不能老发脾气啊。”
铁柱一脸绝望，不过他发现自己掐不死了，索性两眼一瞪，一口唾沫努力喷到九炎脸上。
九炎大怒，一把抹掉唾沫，“你个狗娘养的，说什么可以让我们回族内，还有包子呢？老子还欠儿子两个包子在坟头！
你个王八蛋，说什么这是通往家乡的传送阵，有吃不完的包子，都是骗子，骗子，呸！
那什么狗屁传送阵，是往天上传的，比你特娘的屁眼都黑，静得老子都快疯了！还那么大风！俺兄弟都被卷走了几个！
你害死了我一整个种族的人！去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偿命！”
铁柱本来还想再啐一口，却感觉掐着脖子的手掌骤然发力。
咔嚓！
有轻微的声响传来，铁石大惊失色，接着却见九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铁柱落在地上，摸了摸脖子，像半死的狗一样大口喘气。
铁石这才连忙拖着双腿把铁柱拽回来，“儿子，不，弟弟！你还好吧？”
铁柱喘息半晌，身上的鳞片都被抖掉几块，连忙对陆羽拜伏，“咳咳...多谢先神救命之恩，多谢先神救命之恩！”
铁石愣了一下，也拜伏下来，“多，多谢先神救咱弟弟的命。”
陆羽没多说什么，看向被吓得愣住的魔蝠族人，“你们就是他带的那批族人？他说的是真的？”
几位魔蝠族人连忙点头，“是真的，我们都是被骗来的。不过，俺不后悔！”
“怎么说？”陆羽神色奇怪。
“因为俺遇到了先神！”几位魔蝠族人对着陆羽齐齐拜下，“您是传说以来，第一个真的医好了血咒的神！您救救俺其他族人吧，俺愿意做牛做马！”
“传说？”
陆羽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先神是谁？你的意思是，传说中有人能治好他们？”
“先神...就是传说中的神医，他可治百病，专驱逐血咒，降福世人！”
竟然真有这等人，陆羽心中一动，“他在哪？还活着？”
几位魔蝠族人小心抬头，看向陆羽。
陆羽明白了，原来只是传说。
想发财有财神，想吃饱有灶王爷，遥不可及的梦，总会被捏造成神灵供奉起来。
他从这些人眼中，分明只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有崇拜。
感觉给他们下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陆羽取来一瓢水，泼在九炎脸上，不过他昏睡的很沉，没有醒来。
魔蝠族修士担忧地问，“俺族长这，是后遗症吗？”
连理由都帮我想好了，陆羽欣赏地看了此人一眼，“没错，带他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
然后，他看向铁石和正在缓神的铁柱，“你们也是因为感染了血咒，被丢下来的？”
铁石小心说道：“不是的...”
“那是怎么？”
“我们是因为没有背景，就因为有族人在水中排泄，被抓过来了。”
“你们族名不是有个蛟字吗？”
“我们早就跟蛟龙族没关系了。”铁石如实回答，“血咒一来，种族就分化的厉害，一条血脉沾染就没救了，能传到现在的，都跟蛟龙族没什么关系，他们也不会认，说我们傻。”
“傻？”陆羽微微挑眉。
铁石说道：“血咒对血脉的摧残是全方面的，能毁掉肉身，毁掉识海，甚至能毁掉精神。像您刚才看到的发疯，其实在我们那里也很多见...”
陆羽沉默片刻，在笔记上又记下一些内容。
魔蝠族正常时候讲话语无伦次，是因为被血咒影响了智商？
“看起来祖星很乱啊。”陆羽随口道：“想回去吗？”
铁石沉默地摇头，“我们在哪都一样的，甚至...我还想杀死他们报仇，他们杀了我好多亲人。
先神，您能帮我们吗？”
陆羽愣了一会，收起笔记，忽然笑了，“有点兴趣，但没那个本事。”
“不，您有的。”
铁石真诚地说：“您有先神的本领，您便是真正的神，您既然你能拯救我们，就能...”
他不敢再说下去，但陆羽分明可以看到，他眼中闪烁的火光。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蛟鱼族有其他情绪，十分能忍。
陆羽默默记下。
“对了，刚才听说传送阵里的事情，你可知道详细情况？讲一讲。”
至今为止，只有几位尊者进入过传送阵，但顾忌一些原因，都未走远。
铁石对陆羽的本事已经极其信服，很果断说道：“他说道没错，那传送阵名为‘通天路’，里边很黑暗，很安静，也很奇异。
通天路是一条很神奇的路，在传说中，它是由太阳神修建的，可以通往源地，而且几乎能在瞬间到达。这般遥远距离，哪怕天尊级高手飞行，都要百年时间。
我们用了半月时间过来，只是我们来的时候，里边风暴太大，我们的一些弟兄不知所踪，过来的只有三分之一。”
太阳神...
陆羽凝起了眉，默默推算，是曾经的人族，或者巫族吗？
以大衍天尊的速度，他说在星空中至少能做到瞬息三千里，祖星可能有更高实力的天尊，就按照一秒3000公里来算，也是就百分之一光速...
飞行百年时间，大概就是一光年距离，之前问过珊，这个距离好像还对得上的样子...
那么一周时间过来...
珊好像也想起了些什么，“好像是，天际航线？”
“天际航线是做什么的？”
珊解释道：“在灾变之前，这里跟外边好像确实有一条通道，作用么...大概就是，送快递的。
如果他们记的时间没错，这个速度至少是亚光速，根据星空能源条例，天际航线一般会把时间控制在两周内，无论距离有多远。”
“为何是两周内？”
陆羽在笔记上写一行字，忽然意识到这个没必要记。跟安映秋查案久了，什么时候就染上了这坏习惯。
她解释道：“星盟内的天际航线，大多都是近光速的，也就是说，只要速度足够快，旅者都可以看做瞬间抵达。
但这个能源消耗太高了，变速成本也很高，所以就有两周旅行这么一个条约。”
陆羽沉默一会，“能破坏掉吗？”
“很难。”
她忽然意识到陆羽想问什么，眼神微亮，“虽然很难，但理论上可以！”
铁石听得愣住，看着先神和这个异族姑娘都陷入沉思，耐心等了好一会，小心地问：“那个...我还要继续说吗？”
其他人甚至都不敢听，先神可是传说中掌握了血咒的神，万一发怒，那不得了。
陆羽笑了笑，“不必了，做得很好，晚上加餐。”
……
安排了另一种靶病毒药剂，并告诉他们这只是后遗症后，陆羽开始回顾今天的实验结果：
1.靶病毒药物只能对特定的人起效。
在早餐中，他下了足足有30种毒，但从结果来看，只有一种起效了。
这30种毒，分别是来自各种族、各性状的药物，包括这起效的“精神错乱”，他对魔蝠族的铁石和蛟鱼族的九炎都试过，结果只对九炎起效了。
而根据这药物体系，“精神错乱”药物是专门针对魔蝠族，也就是朱雀系的。
这万一要是使用了，影响到梦秋和周姨...不可想象，还是不用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