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和至明一齐跑去找韩庭,韩庭仍在那死人堆里一个一个地翻看着。
    闻言抬头,声音冷得砭骨,“你说什么?”
    “刚刚我听到小孩的声音。”梁伯又把自己刚刚说的话说了一遍。
    韩庭皱眉看着他,不过他现在灰头土脸的,皱眉也看不出。
    他在想,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正想着,至明也来了,他看到梁伯,目露惊讶之色,说,“梁伯,你在这儿啊,我刚刚去那边找你却没找到。”
    梁伯有些疲倦,撑着嗓音问他,“找我何事?”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至明嗫嚅着,不知该不该说他猜测的那个人。
    梁伯问:“你也听到了?”
    至明神色不饶,反问:“你也听到了?那就不是我幻听咯?”
    韩庭看着他们,似在思考。
    他确实是在想,在辨别他们说的话的真伪。
    别是为了劝他离开才说的。
    他们大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想到此,韩庭面色有些冷峻。可若不是,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死人,出现活人,那就是……
    他沉声问,“声音从哪一方传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指了两个方向,不过偏得不远,韩庭取中。
    三人一起去。
    找了半个时辰左右,没见着半个活人,三人都喘起气来,梁伯年纪大了,大口喘着粗气,韩庭倒像是不知疲惫的继续翻找着。
    这处的死人都被腐蚀了,大多都只剩骨头。白骨左一堆右一堆,要从这一堆一堆里找个有皮肉的,那相当容易。
    只是半晌没见着不同颜色的。
    梁伯和至明想说些什么,但一对上王爷那双比夜雨还冷人心的眼睛就闭了嘴。
    又走过了一堆,韩庭想着他们刚刚说的话,问至明,“你刚刚听着那声音像谁?”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至明原本还在庆幸自己没说,不然没找到,那就是他在凭空捏造。但现在王爷问了……
    他踌躇不决时,梁伯也看着他。
    算了,豁出去了,谁让你小小年纪地就尽干偷鸡摸狗的事。
    “……像是那个小和尚的。”
    和尚多了去了,当我没说哈!
    至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韩庭却又问,“空空?”
    “……是。”
    韩庭不置可否,看向梁伯。
    梁伯捋须沉思,“倒有可能。”
    两年前空空闯入王府,被暗卫抓住,他只在那回见过他一次。
    那年他十二,今年也就十四,毛还没长齐。且就他两年前那嗓音来看,是挺软的。
    他当时远远地还没瞧着人,就听见他乱嚷嚷的声音,很像童音。
    “走,去普渡寺看看。”韩庭沉声吩咐,三人一起往回返。
    韩庭显然是信了半分。
    找到马后,让暗卫继续找,只要是有可能的,一处都不能放过!
    留了暗卫继续在乱葬岗找,他们三人则往普渡寺赶。
    寺在城外,乱葬岗也在城外,相距不远。
    刚到山脚下,至明就拦截到空空放出的信鸽,他取下纸条交给韩庭。
    韩庭将字条里的内容一字一字念了出来,“人已救回,一定平安带回,勿忧。——空空”
    字条上确确实实陈列着这几个字,但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囔囔道:“这上面都没写是谁,是他吗?”
    梁伯觉得有望,低声劝道,“是不是王爷进去看看不将知道了。”
    空空……空空,对,在乱葬岗时梁伯和至明都说好似听到了空空的声音,当真是空空?
    “对,进去看看。”
    韩庭到山门口时恰巧遇到空空要下山,他跑过去一把抓住空空的小胳膊,劈头盖脸问:“你去哪儿?”
    空空若是心里没鬼的话,定然要为美人的关心唠一大堆,但他这会儿显然是心里有鬼的,再加上着实被韩庭这丝毫不加掩饰的戾气震摄住了,所以他磕磕巴巴说:“下、下山,买、买城西刘老头的烤鸭和城东李婆婆的杏花酿。”
    听得出来后头的话完全是因为念叨得多了靠着潜意识念出来的。
    韩庭微眯上眸,又问:“文隐……是不是在你这儿?”
    溢于言表的期待,看得空空晃了神。
    韩庭却是等不及的神色,他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空空踌躇间王府暗卫也已经策马来到。
    空空听闻马声当即灵光一现,此时看着韩庭那张因耐心有限而阴沉可怖的脸竟不觉着有那么可怕了,好似来的人会为他撑腰、能为他撑腰一样。
    他笑嘻嘻地说:“王爷,你让人去给我买城西刘老头的烤鸭和城东李婆婆的杏花酿,我就告诉你呀!”
    说完完全无视韩庭那副要吃人的尊容,直对着马上的至明眨眼。
    “去!”
    韩庭磨牙发出的声音,听来渗人得很。
    空空却似无感,反嘿嘿笑着说:“那就多谢王爷啦!”
    韩庭冷笑,说,“不必客气,文隐在哪儿,你在哪儿。”
    “那是、那是,那——”幽幽然投来一句话,空空没细想就随口附和,回过神来才惊觉他讲了什么,“王、王爷?不带这样的吧?!!”
    什么叫文隐在哪他在哪?那卫文隐要是……要是真没了,那他岂不是也要跟着自我了断?
    空空顿时觉得脖颈处有些凉凉,忙捂住摸摸,跟在韩庭身后进寺。
    韩庭直接逛进了归一大师院落,熟练地好似是在逛王府后院。
    空空在他身后咂巴嘴,不满之意写满小脸,但就是不敢出一言以对。
    空空没说人在哪儿,但韩庭却能准确找到。
    此刻韩庭就站在归一大师为留宿的客人准备的禅房外。
    一墙之隔外,韩庭止住了步伐。
    身后空空不察,就这么撞了上去,“哎呦我去——”
    里头咳完了低低弱弱地说:“大师……大师是你吗?”
    空空不答,现在比他更想进去的是另一个人,但许久那人都不再迈开步子。
    空空这个急脾气的先是等不及了,嚷嚷了一句,“你不进我先进了啊!”
    然后果真推门而入。
    韩庭跨上台阶,站在门口,却是不敢立时进去,于是就在外踌躇着。
    “大师。”
    是那个虚弱的人的声音。
    空空大大咧咧地坐在榻边,他费了老大劲才将人搞进这里,刚刚正要下山买点吃的就又被韩庭给带了回来,这会儿便又没话找话,“哎,你好点没有?”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话恰巧就是空空带他到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下一句就是“我昨晚梦到你死了耶!”
    卫思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空空撇撇嘴,他现在可不会再说这个,他十万分相信他要是敢这么说,给外头那人听到了,那他就真可以呵呵了。
    卫思易不答反问:“可是有人来了?”
    空空点点头,难得贴心地说:“你要是不想见也可以,我去让他走。”
    “让他进来吧。”
    “行吧。”
    空空跳下榻,噌噌蹭地就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