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彻兹站在训练室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鼓棒，像是在无声地演练某个节奏。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陈瑾汀?西蒙斯的身影。那个女人就像一团火，明明安静地坐在角落调音，却让整个空间都因她而灼热起来。他不是没看过厉害的鼓手，但像她这样??把力量藏在指尖，把锋芒收进眼神里的，却是头一回见。

    “你在看什么？”奥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弗莱彻兹猛地回神，下意识把鼓棒藏到了身后，“没什么，就……看看新来的能不能撑住。”

    奥斯轻笑了一声，靠在墙上，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乐谱。“她能。”他说得笃定，仿佛亲眼见过她在风暴中打鼓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不怕J.K.达米恩。”奥斯抬眼看向训练室中央那道高瘦的身影。J.K.达米恩正站在钢琴旁，冷眼扫视全场，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狼。“别人看他都躲，她却敢迎上去说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弗莱彻兹摇头。

    “意味着她心里有东西比恐惧更重要。”奥斯低声说，“那是热爱，或者执念。反正不会是讨好。”

    话音未落，门口又是一阵骚动。查泽雷?范迪塞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皮夹克，步伐利落，气场逼人。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紧绷了几分。

    “各位。”查泽雷站定，声音不高，却穿透力极强，“明天《爆裂鼓手》第八场正式开拍。这一场戏，关系到主角命运的转折点??你们当中，有人会成为背景，也有人会成为焦点。我希望，你们都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没人应声。只有鼓槌轻轻磕碰架子鼓边缘的细微响动。

    “别装深沉。”查泽雷忽然笑了，“我知道你们都在想：这电影能火吗？我能红吗？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在这间屋子里打出的第一个节拍，必须是真的。”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满屋子沉默。

    片刻后，J.K.达米恩才缓缓开口：“今晚加训两小时。所有人不准离开。”

    哀嚎四起。

    唯有陈瑾汀?西蒙斯抬起头，嘴角微扬，眼中竟有一丝兴奋的光。

    ***

    夜深了，训练室只剩零星几盏灯还亮着。弗莱彻兹坐在角落，一遍遍重复着双倍摇摆的节奏，手腕已经开始发酸。他知道自己的技术不够顶尖，但他比谁都清楚，想要留在这个剧组，就必须拼尽全力。

    “你还没走？”一个声音响起。

    他抬头，看见陈瑾汀?西蒙斯拎着水瓶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红衣，只是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我想再练一会儿。”他低声道。

    她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副鼓棒。“一起？”

    弗莱彻兹怔住。“你不是……已经够好了吗？”

    “好？”她嗤笑一声，将鼓棒重重敲下，“你觉得‘好’就够了吗？在这个地方，‘好’是最没用的东西。他们要的是疯子，是能把命砸进鼓面的人。”

    她说这话时眼神凌厉，像是在对着谁宣战。

    弗莱彻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怕J.K.达米恩。因为她根本不在乎输赢之外的一切规则。

    “那你呢？”他问，“你是来证明给谁看的？”

    她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没人。我只是不想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曾经离梦想那么近，却因为胆怯而停下。”

    那一瞬，弗莱彻兹觉得胸口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起鼓棒的那天??父亲喝醉了酒，摔碎了家里的唱片机，骂他是“不务正业的废物”。可就在那天晚上，他在学校礼堂偷偷练习到凌晨，直到手指磨破，血染红了鼓槌。那时的他，眼里也有光。

    而现在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腕，忽然觉得羞耻。

    “再来一遍。”他咬牙站起身，“这次我不停。”

    陈瑾汀?西蒙斯看着他，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这才对。”她说，“鼓手之间，不需要废话。用节奏说话。”

    两人同时开始演奏。起初是各自为政，渐渐地，他们的节拍开始交汇、融合，最终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鼓声如雨点般砸向地面，撞击墙壁，甚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掌声。

    他们停下，转头望去。

    达米恩?朱颜曼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笔记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太棒了。”他走进来，“你们刚才那段即兴合奏，我要录下来放进原声带里。”

    “可是……这不是剧本里的内容。”弗莱彻兹有些慌张。

    “正因为它不在剧本里，才更真实。”达米恩微笑，“观众需要看到的，不是完美的表演，而是灵魂的碰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明天的戏，你们的角色会有调整。弗莱彻兹，你不再是群演。你会和陈瑾汀有一段对手戏??关于竞争，也关于理解。”

    弗莱彻兹愣住了。

    “我……真的可以？”

    “你刚刚已经证明了。”达米恩拍拍他的肩，“记住，这部电影不是关于胜利，而是关于燃烧。只要你愿意烧尽自己，就有资格站在这里。”

    说完，他转身离去。

    训练室再度陷入寂静。

    良久，陈瑾汀?西蒙斯才开口：“恭喜你。”

    弗莱彻兹望着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谢谢你。”他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今晚就放弃了。”

    她耸耸肩，“不用谢我。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东西活着的人，不是吗？”

    ***

    次日清晨六点整，B126房间门口已站满了人。化妆师、灯光师、副导演来回穿梭，忙碌而有序。梅丽早早到场，披着外套坐在角落补觉。她昨晚梦见自己在打鼓，醒来时手心全是汗。

    “紧张？”西蒙斯兹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有点。”她接过杯子，苦笑，“我从来没演过这么……撕裂的角色。她明明那么强，却又那么脆弱。”

    “那就对了。”西蒙斯兹坐到她身边，“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是无所畏惧的人。而是明明害怕，却依然选择向前走的人。”

    梅丽看着他，忽然问：“你觉得我会成功吗？”

    “我不知道。”他坦然回答，“但我看得出来，你正在变成那个角色。当你看着陈瑾打鼓的时候，眼里有种东西变了??那是真实的震撼，不是演出来的。”

    她怔住。

    原来，她早已不知不觉投入其中。

    “准备好了吗？”达米恩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迅速归位。

    镜头缓缓推进，拍摄正式开始。

    第一幕是梅丽饰演的角色初次进入训练室的场景。她背着鼓包快步行走，神情专注而略带紧张。摄影机跟拍她的脚步、她的呼吸、她推开教室门时微微颤抖的手指。

    然后，画面切换。

    陈瑾汀?西蒙斯坐在鼓架前，正在调试设备。她抬头看了梅丽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那一眼，平静却极具压迫感。

    梅丽咽了口唾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好奇、审视、甚至带着敌意。但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拿出鼓棒，开始热身。

    就在这时，J.K.达米恩走了进来。

    “今天测试新曲目。”他冷冷宣布，“《Caravan》，双倍速度。错一个音符，全队重来。”

    全场哗然。

    这首曲子本就是爵士鼓手中公认的高难度作品，更何况是以双倍速演奏。

    但没人敢抗议。

    陈瑾汀率先起身，“我先来。”

    她走到主鼓位，调整座椅高度，深吸一口气。

    鼓槌落下。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的节奏。

    快速、精准、充满爆发力。每一个重音都像刀锋划过空气，每一次踩镲都精准卡在毫秒之间。她的身体随着节拍剧烈摆动，汗水飞溅，眼神却始终坚定如铁。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

    三秒后，掌声雷动。

    J.K.达米恩面无表情：“下一个。”

    轮到梅丽。

    她站起来时腿有些发软。她知道自己技术和陈瑾汀差得太远，但她不能退缩。

    她走上前，坐下，闭上眼。

    耳边响起昨天夜里和弗莱彻兹合奏的画面，想起达米恩说过的话??“用灵魂打鼓”。

    她睁开眼，挥下第一棒。

    节奏慢了许多，也不够稳定。但她坚持着，一点一点推进，哪怕手指发麻、手臂酸痛，也没有停下。

    当她完成最后一个节拍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J.K.达米恩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错了七处。但……你没放弃。”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直接斥责。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她走回座位。

    弗莱彻兹递来一瓶水，轻声说：“你很棒。”

    她摇头，“还不够。”

    “够了。”他说，“你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即使不如她，也可以站着打完一场鼓。”

    她抬头看他，忽然笑了。

    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这部戏里，没有绝对的输赢。有的只是每个人在极限边缘挣扎的样子。

    ***

    中午休息时，众人聚在片场外的空地上吃盒饭。阳光正好，微风拂面，连气氛都轻松了几分。

    “听说《速激6》首映礼快到了？”有学生问。

    “嗯，五天后。”奥斯啃着三明治，“我都收到邀请函了。”

    “你肯定要去吧？毕竟是主演之一。”

    “当然。”他笑了笑，“而且我还答应了萧信希，要在红毯上介绍他认识几个制片人。”

    “哇，人脉王啊！”

    众人哄笑。

    这时，陈瑾汀走过来，递给奥斯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你的新台词。”她说，“达米恩让我转交给你。他说……这场戏很重要，你要好好准备。”

    奥斯展开纸条，眉头微皱。

    上面写着：

    **“你以为你在追梦？不，你是在逃命。艺术不是奖杯，是你唯一的活路。”**

    他沉默良久。

    “写得真狠。”他喃喃道。

    “但很真实。”陈瑾汀在他身旁坐下，“我们都一样，不是吗？如果不拼命抓住这点光，就会彻底沉下去。”

    奥斯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漠的女人，其实比谁都清醒。

    “你说……我们最后能成功吗？”他问。

    “我不知道。”她望向远方，“但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放手，一定会后悔。”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

    傍晚，最后一场戏开拍。

    这是梅丽与陈瑾汀的首次正面交锋。

    场景设定在深夜的训练室，梅丽偷偷加练，却被陈瑾汀撞见。两人之间没有恶语相向，却有一种无形的较量在空气中蔓延。

    【剧本】

    梅丽（喘息）：“我没想打扰……只是还想再练一会儿。”

    陈瑾汀（淡淡）：“你知道这里凌晨三点才锁门。”

    梅丽：“我知道。”

    陈瑾汀：“那你应该也知道，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人在练鼓。”

    梅丽（抬头）：“包括你？”

    陈瑾汀（点头）：“包括我。所以别以为你很特别。”

    对话结束，两人各自拿起鼓棒，开始演奏同一首曲子的不同版本。一个是技巧至上，一个是情感驱动。鼓声交织，宛如对决。

    达米恩喊了三次“卡”，才终于满意。

    “完美。”他对两位演员竖起大拇指，“你们刚才那种既对抗又共鸣的感觉，正是我要的。”

    梅丽摘下耳机，长舒一口气。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但内心却异常清明。

    她终于懂了这个角色。

    她不是要打败谁，也不是要证明什么。她只是不想辜负那个曾经满怀热忱的自己。

    收工后，众人陆续离开。只有她还坐在鼓架前，轻轻敲打着底鼓，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脚步声靠近。

    她抬头，看见陈瑾汀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瓶啤酒。

    “给你的。”她递过去，“庆祝第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对决。”

    梅丽接过，笑着拧开。

    “你不恨我吗？”她忽然问。

    “恨你？”陈瑾汀挑眉，“为什么？因为你也在拼命？抱歉，我对努力的人只有尊重。”

    她们碰了瓶。

    夜色温柔，鼓声渐远。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洛杉矶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照亮无数怀揣梦想的灵魂。

    他们或许平凡，或许渺小，但只要还能敲响一面鼓，就能让世界听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