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字包间前,沈宁挥开阻拦的余白提腿一脚将紧闭的门踹开。
    屋内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姜芷面白如纸,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
    她一只手鲜血如注,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地上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另一只手上握着瓷器碎片,上面还沾有鲜红的血。
    从地上碎片瓷器和怔立一旁的李尘霄身上扫过,沈宁心中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芷。”她心揪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姜芷身边,谢砚卿微拧眉紧跟其后。
    “你是不是傻。”她嘴上说着,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为姜芷止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李尘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底翻涌着复杂难测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
    他只是想靠近她。
    她就以命逼退他。
    他不愿,她就直接划伤自己的手。
    性子当真是刚烈的无可救药!
    姜芷任由沈宁包扎着手心狰狞的伤口,目光冷凝望向李尘霄:“太子殿下,您喜欢民女这双弹琴的手,如今它废了,再也摸不了琴了,还请殿下彻底放过民女。”
    李尘霄不语,一张金相玉质的脸上神色复杂至极。
    “殿下天潢贵胄,民女不过一介商女,万般不愿被卷入无端的纠葛之中。今日之后,还望殿下莫要再来扰民女与陆允昭的清净。”
    她声音虚弱,却字字铿锵,李尘霄心口如被重锤击中,痛意蔓延至全身。
    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被姜芷冷漠眼神定在原地。
    他艰难开口,声音尚带着身为太子的威严:“孤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沈宁压住满腔怒火冷冷打断他:“太子殿下,你贵为一国储君,喜欢你的女子比比皆是,阿芷早就心有所属,你何必纠缠着她不放。”
    “感情之事讲求两情相悦,你如此做派和毁人姻缘的无耻小人有何区别?”
    “你看到了吗?她因为你再也不能碰心爱的琴了,外界对她更是指指点点,这就是你说的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你可知权势能杀人于无形,你要把她一步步逼入绝境才甘心吗?”
    “你若真为她好,就请你放过她,不要再纠缠!”
    义正言辞说完一席话,沈宁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谢砚卿轻拍她背以示安抚,面向李尘霄:“太子殿下,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你若再执着下去,只会徒增姜小姐的痛苦。”
    “你身为太子,应该很清楚多少人盯着东宫之位,强夺他人未婚妻这种事传出去,可对你没任何好处,孰轻孰重,你自己分辨。”
    他语气轻飘,却字字蕴含警醒。
    饶是李尘霄自信自己已稳坐东宫之位,也心有顾虑。
    在他心中,任何时候权势都是排在首位,就算他再喜欢姜芷,也明白该如何抉择。
    沉默半晌,他阖眸深吸一口气,袖下手攥紧:“今夜之事是孤思虑不周,来人,送姜小姐回府。”
    侍立一旁的余白拱手:“是!”
    沈宁将姜芷护在身后,语带尖讽道:“不必了,怎好劳烦太子殿下的人屈尊降贵亲自送,要是外人见了,指不定又要风言风语。”
    李尘霄听出她这是在暗讽自己与姜芷打赌,让她在太子府待了一晚的事。
    虽愤懑,却碍于她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沈宁虽只是个无实权的公主,可谁让她爹是凌王。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开罪她,免得被凌王穿小鞋。
    沈宁扶着姜芷离开,谢砚卿提步跟上被身后的李尘霄喊住。
    “晟渊,你是不是很恨孤?”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谢砚卿身形怔了一下,转身揖了一礼,清矜如玉五官上无甚表情道:“臣不敢。”
    李尘霄却是苦笑了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顿了顿:“是孤错了,当初不该逼迫你。”
    这个逼迫两人都心知肚明指的什么。
    临到今日,李尘霄才真正体会到情之一字有多让人痛彻心扉。
    当初他瞧不起谢砚卿为了一个女人要死不活,现在这份痛苦降临到他头上,他才知个中滋味。
    果然,人切忌太满。
    谢砚卿听到李尘霄居然亲口承认自己错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年他亲眼看着他从一个纯良的储君慢慢成长为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何曾露出过现在的情态。
    没有言语,谢砚卿眸光幽若施了一礼便迈步离开。
    他只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做好身为大理寺卿的职责。
    李尘霄变成什么样都与他没有干系了。
    关于姜芷夜宿太子府的流言一夕之间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会试放榜,陆允昭榜上有名。
    靖穆帝知晓太子先前荒唐事后,罚他面壁思过了三日,剥夺了他主持殿试的资格,由自己亲自出面。
    放榜这日,贡院门口人群如潮。
    姜家下人从前往后一个个看,看到陆允昭名字排在第六时,兴高采烈跑回去报喜了。
    姜府内,一派喜庆热闹。
    梳妆打扮好的姜芷端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丫鬟婆子为自己整理衣裙发饰。
    得知陆允昭高中第六名,她高兴的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走,好在丫鬟婆子赶紧拦住了她。
    沈宁一来便打趣她:“新郎还没来就迫不及待要上花轿了?”
    姜芷嗔了她一句,两人在房间里单独说了会儿话,迎亲的队伍便到了。
    在一片笑声中,姜父亲手将姜芷送到了陆允昭手上。
    高楼上,一道目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沈宁站在人群中,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与她擦肩而过时撞了一下她肩膀。
    脚下趔趄间,她后背贴上了一个健硕胸膛,一回眸就看到了高楼上离去的背影。
    “没事吧?”头顶传来男子清冽温和嗓音。
    看清是谢砚卿,沈宁摇摇头。
    参加完婚宴回到凌王府,沈宁沐浴脱衣时袖中掉出了一封信。
    她眸光一凝,脑海中闪过白日被人撞肩的一幕。
    确认信上没有别的东西后,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