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止行低头,神色流转片刻,抬头看向赵南星,“昨日之事,确实是白老板有错,既然今日赵姑娘也出气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赵南星扬起一笑,“许会长不偏颇,我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白玉当众挨了一巴掌,满心的不爽。
    可他也清楚,今日这口气,是出不了了,只能自己咽下。
    他恶狠狠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今日,我是看在许会长的面子才算了,赵南星,你给我记住这一巴掌。”
    他愤怒转身,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许少爷……”
    宋子澜神色一凝。
    许止行抬头,看见许问舟站在门口,“允寻。”
    赵南星蓦地身子一僵。
    她背对门口,浑身血液凝固,抓着靠椅扶手,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扼住般难受。
    屋内的人,都步到门口。
    “许少爷,您怎么来了?”
    “哪阵风将您吹来了啊……”
    许问舟抬步,跨进门槛,目光悄然朝赵南星那边扫去一眼。
    飞快的一眼,快得没有让任何人捕捉到。
    “听说今日商会在商讨过年事宜,路过,便进来瞧瞧。”
    赵南星紧紧抓着扶手,眼眸猛颤,不敢回头。
    “哈哈哈,允寻,那你来得不巧,我们已经谈完了,这会儿要散了。”
    “确实不巧。”
    “走吧,回去了,允寻。”
    “好,回吧。”
    赵南星听着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浑身陡然一松,努力压住内心的激荡,面上浮现失落。
    他走了……
    宋子澜侧目盯着她,“他走了。”
    赵有柏走到她身侧,看见她面色惨白,“南星,你怎么了?”
    她闭上眼,藏住眼里的慌乱,努力平复心绪。
    “爹,你跟觅娃先回去,我等会就回。”
    赵有柏拧着眉头,担忧看着她,“行,那你早点回家。”
    随即,他对宋子澜点了点头,转身出屋。
    屋内,静了下来。
    赵南星缓缓转身,怔怔看向屋门口。
    他好似出现过,又好似从未出现。
    她心里的波澜,迟迟无法平息。
    他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走。
    掀动她的心帘,却不愿意停步看她一眼。
    既然不愿意停留,那为什么要出现。
    她眼中晃动泪光,扯唇冷笑。
    宋子澜眉头紧蹙,负手转身,不愿看见她眼底的痛色。
    “这般放不下他,又为何要离开云城?”
    她眸色轻晃,“不离开,又如何能放下。”
    “可你放下了吗?你看看你现在,像是能放下的样子吗?”他转身,一向温和的面目,鲜有地流露着愤怒。
    “赵南星,世间不是只有一个许问舟,许家有的,我宋家也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也能给啊……”他最后一句话,带着哽咽的颤音。
    赵南星抬头看着他,“宋老板,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满眼疏离,甚至还带着一丝厌烦。
    宋子澜身子一晃,张了张唇,心里的恨,疯狂生长。
    他垂下眼帘,沉默半晌,“我送你回去。”
    “不必。”赵南星倦怠瞥他一眼,从他身侧越过,迈步离开。
    她轻步,走到宅院大门,刚走到门口,看见门口的人,身形一顿。
    许问舟垂首站在门旁,与许止行齐肩而立,低语说着话。
    看见赵南星出来,他一点一点抬起眼帘,又飞快垂下目光,心思全无听着许止行说话。
    赵南星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他鬓边,心头一惊。
    他高束着头发,曾经那头乌黑的头发,鬓边竟然生出了几缕白发。
    她不敢相信,定睛看去。双手忍不住颤抖,含泪看着他,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还那么年轻,竟然就生出了白发。
    他身上裹着黑色大氅,先前半披的头发,都已经全部束在头顶,由一支木簪冠住。
    看见那木簪,赵南星眼眸猛颤。
    那木簪……是先前他去启州前,从她头上取走的。
    她眼中,被泪水模糊,嘴角微微抖着,双腿重得迈不出门槛。
    许问舟余光瞥见她的泪光,心头一痛,额头青筋暴起,努力忍着心间的颤动。
    “赵老板。”即便声音沉得要压不住哽咽,可他还是要喊这一声。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正大光明跟她说话的机会。
    这冷漠的一声“赵老板”,让赵南星彻底清醒,她仰头看着他鬓边的几缕白发,努力把眼中的泪水逼回。
    是她离开后,他才生的白发吗?
    得是怎样的心痛,才会生出那么多白发啊。
    许止行同样看见赵南星眼中的泪,有些不明所以地蹙起了眉。
    怎么还哭了呢?
    她不是已经给她父亲出气了吗?
    难道还替她父亲委屈着?
    赵南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门槛。
    “一月不见,许老板竟就生了白发。”
    许问舟喉结滚动,双手在大氅下颤抖,没敢抬起头来。
    “几缕白发而已,无妨。”
    赵南星沉痛看着他。
    而他低头,退了两步,红了眼眶,艰涩扯了扯唇,“赵老板,在皇城,一切还好吗?”
    赵南星别过脸,“一切都好,你呢?”
    许止行眼底颤了颤,看看赵南星,又看看许问舟,满腔的疑惑。
    许问舟眨了下眼,幽幽抬头,“我也好。”
    赵南星迈步,走向他。
    她进一步,他退一步。
    他害怕一凑近,就被她看见了他黑发下面藏起来的白发。
    “许老板都白了发,好在哪里呢?”她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内,是心中不断蔓延的痛。
    许问舟抬头,怔怔与她对视,这会儿才敢仔细打量她。
    她眼中的神色,让他心痛。
    她瘦了,眼底更清冷了。
    却还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
    他不敢多看她,深深看了一眼,便瞥开了目光。
    他怕他彻骨的思念会在眼中流露,他怕他花了那么多时日去稳住的心绪会再次崩塌。
    他怕,她因为他而难过。
    她方才眼中的那层泪光,像石头一样砸进他心里,让他痛到要疯了。
    “喝两副药,头发便会黑回来,赵老板不必挂怀。”
    赵南星忍住哽咽,目光闪烁,“天冷了,许老板要珍重。”
    他的白发,让她自责,她无法再与他漠然面对,提步,走下石阶。
    “你也是……”许问舟看见她从他身边越过,瞬间慌得险些站不住脚。
    再也克制不住内心,下意识一迈腿,就想要去拉住她。
    可看见她已经走下了石阶,他的手顿住,泪光一片,痴痴望着她背影。
    “允寻……”
    “允寻……”许止行拧眉盯着他。
    许问舟久久回不了神。
    许止行看向街头,“那个让你白发的女子?是她吗?”
    难怪允寻关心着今日发生的事,难怪拖着他在门口不愿意离开。
    原来,是为了等着,见上赵南星一面啊。
    “是我欠了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