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转身,快步离开了此处。
    夜临跟在她身后。
    赵家人走在最后头。
    站在府衙大门外,赵南星抬头看了眼天际,“侯爷,天色不早了,你再不回皇城,就赶不及进宫了。”
    夜临眉心紧蹙看着她,“随我回皇城吧。”
    把她留在这里,他真的一刻都放不下心。
    赵南星头很昏,她感觉,她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可夜临还在此处,她必须得强撑住身子。
    否则,她怕夜临会因为担忧她而不走了。
    “侯爷,你先回去吧,我尽快将云城的事情处理好就回皇城,你这些日子也不要来云城,安心办你的事情。”
    她低头,走到他面前,“你每日这样来回奔波,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如何有心力处理朝中事?
    朝中大事,不是儿戏,你们筹谋那么久,何况如今正是重要时刻,不可掉以轻心。”
    夜临垂眸,如皎皎月色般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转。
    “赵南星,你是在关心我?”
    她抬头,清浅一笑,此刻,她只想送走他。
    “是。”
    轻飘飘的一个字,如春风拂进夜临心里,就像枯死的花朵,一瞬间,全部恢复生机,鲜艳明媚地绽放开来,遍地开花。
    他,喜不自胜。
    他低头,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好,我听你的,你面色很不对劲,要好生歇息,忙过这些日子,若你还没有回皇城,我便来接你。”
    “不必,我会很快处理好。”
    夜临眼含笑意,不舍地凝视着她,“好,那我先回皇城了。”
    “嗯。”
    他转身,看着大门口的赵家人,对着赵有柏轻点了下头。
    随即扭头,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他拉着缰绳,深深看着赵南星,拨转马头,夹紧马肚,带着轩庆疾驰而去。
    赵南星看见他的身影消失,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偏偏倒倒。
    赵星觅面色一变,跑过去扶住她,“姐。”
    赵家人全部着急跑过来。
    赵南星靠在赵星觅肩膀上,朦胧的目光中,看见了宋子澜站在门口。
    他一如她初见时那般温润如玉,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觉得舒心。
    可他,却已不是那时的他了。
    她想开口,她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指使张海棠那样做。
    可她意识已模糊,双眼再也撑不住,昏倒在赵星觅怀里。
    宋子澜眼中一乱,恐慌跑过去,拔开赵家人想要靠近赵南星。
    赵星觅一把推开他,怒目望他,“别碰我姐。”
    宋子澜身子一晃,怔怔看着赵家人手忙脚乱将赵南星抱上了马车。
    他站在街头,双手紧握成拳,看着马车从他眼中,很快远去。
    赵南星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她的空间没了。
    她的生意,在一年间落败,她一无所有了。
    她梦见,许问舟离开她,被逸王派去了战场。
    那一战,华朝战败,许问舟死在战场上。
    她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中,心急如焚寻找着许问舟。
    在一堆尸骨中,她刨出了许问舟冰冷的尸身。
    她看见他手里,紧紧捏着她的那支木簪,没有半点声息。
    她抱着他浑身是血的身子,哭得昏天暗地。
    画面一转,她看见她躺在现代的医院,她的父母趴在她的病床上,泣不成声。
    她转头,看见心电图停止。
    她死了。
    她如一缕幽魂,又回到了战场上。
    没有了许问舟,生意也没了。
    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倒在许问舟身侧,拉着他的手,看着昏暗的天际。
    “许问舟,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抛下我啊……”
    “许问舟,既然你死了,我便来黄泉陪你,我们今生不能相守,来世……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许问舟,你来世,要找到我啊……”
    她拿出匕首,插在胸口,鲜血染满大地。
    “陆大夫,姐姐都昏迷整整两日了,该怎么办啊?”赵星觅在榻边,急得团团转。
    陆又良深叹一口气,“南星的脉象已经平稳了,按理说,也该醒了啊……”
    “是不是汤药喝得还不够?”刘桂兰端着一碗药,跑进来,“觅娃,快,再给你姐喂碗药。”
    赵星觅扶起赵南星,让她靠在他胸膛,咬起一勺药,放在赵南星嘴边,想要将药灌进去。
    可先前一直能灌进赵南星嘴里的药,这会儿,不管赵星觅怎么灌,一滴都喂不进去了。
    “兰娃,你来捏住姐姐的嘴,我把药倒进她嘴里。”
    赵泽兰坐到榻边,捏开赵南星的嘴。
    赵星觅将那勺药倒进她嘴里,可药一进嘴里,就又全部流了出来。
    “怎么办啊?姐姐连药都喝不进去了。”
    “许问舟……”赵南星闭着眼呢喃。
    屋内人面色大惊。
    赵星觅红了眼眶。
    原来,姐姐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那样平静,她心里,却是那样苦。
    周氏站在屋门口,满面担忧看着榻上的赵南星。
    “先别让她喝药了。”
    她迈步走过去,抓住赵南星的手,哭着道:“南星,你快醒来啊,你醒了就可以去见许问舟,不管你们之间有多艰难,以后,我们都会支持你。
    孩子,你快醒来啊……”
    赵南星恍惚间听见了周氏的话。
    她听见周氏说,她可以去见许问舟了。
    可是许问舟不是死了吗?她如何还能见得到?
    她如何还能见得到?
    她头好沉,越想,越疼。
    这场悠长的梦境,让她痛不欲生。
    在昏迷的第三日,她终于从梦境中挣脱,悠悠睁开眼。
    大梦一场,她浑身虚脱。
    屋内,赵家人站了一屋子。
    “姐醒了,姐醒了……”赵星觅欣喜跑到榻边。
    赵南星视线还有些模糊,她看见家人都站在榻边。
    而她,还在城东宅院的睡榻中。
    她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怔怔看着赵家人关切询问着她。
    他们说了什么,她没有心力细听。
    她只知道,那痛苦的一切,是一场梦。
    她还活着,而许问舟,必定也还活着。
    “姐,姐,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你吓死我们了。”赵星觅趴在榻边哭。
    看见他哭泣,赵南星也没忍住痛哭。
    梦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能切身感受到每一处疼痛。
    她用被子捂面,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