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龙渐将其翻过来，正反面皆看过，却未有发现。

    凤鸿声音低沉，有些失神，“老夫也不知这是何物，当年在寻觅阵旗传说之时偶然得到的，老夫直觉这是一件关键的物品，于是夹在札记中。”

    “也许日后的岁月中，小友能将它的谜团解开。”

    凤鸿说完这些话，神情陡然颓靡，浑浊的眼神有些涣散。

    凤天和攥紧了身侧的拳头，担忧地望着爷爷。

    “咳……咳。”凤鸿猛然咳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煞白如纸，扶着桌案顿坐在椅子上。

    “爷爷！”

    “我去喊医修。”涂龙渐往门外匆匆走去，衣袖却被凤鸿鹰隼般的手掌用力拉住。

    “我大限已至，药石无罔。小友莫走，请……请你帮我施展传功阵。”

    涂龙渐神色肃穆地点点头，她接过传功阵旗，按照凤鸿的指示将阵旗布置于对应的方位。

    涂龙渐凝神静气，手中打出一道繁复的法诀，将阵法激活。

    浅蓝色的光芒在地上亮起，点与点之间连接成线，将满室照得透亮。

    凤鸿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专注和肃穆。幽蓝色的阵法光芒照在他的侧脸。显得神秘非凡。

    他微微的抬起粗糙的手掌，将毕生功力凝聚于手中，形成一个发亮的光团。

    随着口诀的念动，承载着凤鸿部分功力的光晕借着两人脚下蓝色的纹芒引入凤天和体内。

    凤天和小声啜泣的身影猛然一抖，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四肢五骸。

    他闭紧了双眸，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泪珠盈睫，随着睫毛的摇晃而落下。

    凤天和努力地将爷爷传来的功力消化吸纳，他不能辜负爷爷的希冀。

    一个时辰后，阵法光芒渐渐变弱，传功完成。

    凤鸿静静地倚靠着桌案，蜡黄的苍老面庞上，眼皮耷拉着，双目愈发地浑浊不堪，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虚弱感中，不复往日的精神。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欣慰地拍了拍凤天和的肩膀，“小天，爷爷将自己的部分功力封印在你体内，往后你即使对上元婴修士，也有几息抵抗之力。”

    “传功法虽然强悍，却不能走歪门邪道，你还是要脚踏实地好好修炼，听姐姐的话。”

    凤天和紧紧地抓住了凤鸿瘦骨嶙峋的手，眼中充满不舍与无尽的恐慌。

    他知道爷爷不剩下多少寿命了，可没想过分别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

    他几度哽咽，泣音充满眷恋与彷徨之意，“爷爷，不要丢下小天一个人。”

    凤鸿温柔地笑了笑，浑浊的瞳仁渐渐变浅，他扭头期待地望着涂龙渐，充满希冀地问道：

    “小友，可否为我照料小天一二？老夫不胜感激。”

    涂龙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秀眉，终究还是点头，她庄重地说道：

    “凤前辈放心，我必会佑护小天的安危，呵护他的成长，直至他成长起来。”

    末了，涂龙渐尤觉得不足，又添了一句，“若是他愿意，可以跟着我直到成年。”

    若是凤鸿一开始以利相惑，将阵旗术资料与收集的阵旗法宝作为人情，道德绑架她，涂龙渐未必会愿意，带孩子可谓是麻烦事。

    不过老头并未提及此事，也是真的想让她做阵旗术传人。

    凤鸿没有怪罪涂龙渐将凤天和私自带下山导致两人差点出事，还平白无故送她如此多资源与信息，涂龙渐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凤鸿脸上绽放出暖日般的微笑，将凤天和的小手放在涂龙渐手心，感激道：“多谢小友，老夫放心了。”

    “以小友的品性与天赋，日后必有所成。老夫不想给小友一个拖油瓶，只需要保他不死就成，等小天到了金丹就有自保之力了。”

    说完这几句，凤鸿便阖上了双目，极为满足地溘然长逝。

    凤天和扑了上去，抱着凤鸿的遗体哭得昏天动地。

    长明灯殿内，一盏黄铜铸就的长明灯倏然灭了，丧钟紧随着响起。

    “咚——”

    “咚——”

    “咚——”

    三声丧钟，是元婴长老陨落的规制。

    宗门内议事的长老，修炼的弟子，皆停下动作，沉闷而悠长的钟声响彻云霄，贯入耳中。

    众人起身默哀，有知内情的长者神情悲戚落泪。

    贯清宗飞狐峰第一百七十一代元婴长老凤鸿，魂归太虚。

    涂龙渐默默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眼中流淌着些许哀意，她轻轻地拍了拍凤天和的后背，将遗体收殓。

    凤前辈的遗体入墓后，凤天和待在昏暗的室内，对着灵牌香烛垂泪。

    涂龙渐打开灵堂大门，踏出门槛，外头阳光正好，彩桥飞架，绚丽的光彩照进了昏沉的室内。

    “小天，你看外面。”

    凤天和从悲伤中扭过头来，哀伤地望着外面如梦似幻的景象，轻轻抽泣。

    在他朦胧的泪眼中，那身着白衣的女子站在门槛处，低垂眼帘看向自己。

    她眸中带着淡然的情绪，不喜也不悲，却恰到好处地安慰了他如今乱如麻的心绪。

    女子浅然一笑，斑斓的光影照在她浅色的衣边，晕染出让人心乱神移的光辉。

    仿佛踏着祥云一般，那身披霞光的女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是那样可靠而温暖，如清冷的月光照进了昏暗的深渊。

    是啊，他还有姐姐。

    凤天和瘦弱的身影蜷缩着，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洁白的脸侧，望向涂龙渐的双眼逐渐幽深，透露出无比的眷恋与希冀。

    “小天，在我的家乡，老人寿终正寝，是喜丧。”涂龙渐拉起凤天和颓然的身子。

    凤天和呆呆地站着，乖巧可怜地垂下圆润的脑袋，手中抓着涂龙渐的衣角，他睁着茫然无措的泪眼。

    “我知道爷爷总有一天要离开，他每天都告诉我一遍，想让我不要太伤心。”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我还是很伤心。爷爷他对我很好很好，娘也是，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

    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望向涂龙渐，企图得到一丝垂怜。

    凤天和试探地靠近，见涂龙渐没有推开他，他将泛着泪意的精致脸庞贴上了涂龙渐的手心，孺慕地蹭了蹭，感到安心无比。

    “姐姐，我没有别的亲人，我只有你了。”

    涂龙渐像撸小狗一样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语气淡淡：“只要你乖一些就好。”

    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