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
    驿馆内,沈诗琪正皱眉看着手中的密报。
    陈王最近安分得有些过分,前几日还派人试探性地刺杀,待他正儿八经到达景州的驿馆以后,却偃旗息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此时,叶青呈上两封刚从青州送到的信函。
    一封是安抚使朱寻的公务奏报,另一封是他的亲笔信。
    沈诗琪先拆开了那封公务奏报。
    奏报上,朱寻用极尽华丽的辞藻,将青州最近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在他笔下,小媳妇成了一个仁慈善良、却有些天真柔弱的少夫人。
    先是仁心推广新犁,却因不谙世事而被奸猾的乡绅利用,煽动舆论。
    幸得他这个安抚使从中调停,才平息风波。
    而后,在查抄贡品一事上,又不幸被乡绅们算计,险些误了大事。
    最后,是镇北侯府的护卫忠勇无双,一举粉碎了乡绅们的阴谋,并在他朱寻的全力配合下,发现了他们勾结景州匪类的证据。
    沈诗琪看完,又拆开了那封亲笔信。
    信里,朱寻的谄媚之意更是溢于言表,除了歌功颂德,便是拐弯抹角地暗示,少夫人一个内眷在青州,心思单纯,处处受制,多亏有他从旁照拂,才没出大乱子。
    “呵。”
    沈诗琪放下信,失笑。
    对这些官场老油条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效忠之意有之,夸大其词亦有之。
    不过,从这两封信里,她也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的宝贝小媳妇,竟然在青州受了不少委屈。
    那些乡绅,竟然敢欺负到小美头上!
    沈诗琪心中涌起怒意。
    小美孤身一人,独自面对那群奸猾似鬼的乡绅,该是何等的无助和害怕。
    “青州乡绅狡诈,小美良善又心软,想来是吃力了。等我回去,定好好替她出这口气。”
    越想越心疼,沈诗琪干脆铺开纸笔,提笔写信。
    ……
    几日后,青州。
    顾晗收到世子的回信。
    看着信里那句“莫要被人欺负了去”,不由失笑。
    大兄弟还是太过单纯良善,明明他在景州才是最危险的,却一直在害怕自己被人欺负。
    越是如此,他越要下定决心,大力在青州发展经济,给世子提供保障。
    顾晗将信纸小心地折好,收进怀中。
    当夜,他回了一封信。
    信里,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说朱寻言过其实,实则并未有太大的危险,让世子放心。
    而后,从木盒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用一根极细的毛笔蘸着其中的药水,在信纸的夹层里飞快地写写画画。
    这是他最近刚研究的,用于传递密信的小东西。
    药水干后字迹消失,很快信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保重自身,等你回家。”
    “另,新式烟花图样附上,望君亲启。”
    写完字,顾晗又用了同样的方法,画出一副精致图纸。
    那图纸上画着的,赫然是一个陶土罐子,里面填充着层次分明的各种粉末。
    正是那晚在城南小路,大显神威的“震天雷”。
    景州驿馆内。
    沈诗琪刚刚送走又一批前来哭穷试探的景州官员,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
    唯有在拆开那封来自青州的家信时,她紧绷的神情才全然舒展开。
    信上是顾晗清秀熟悉的字迹,絮絮叨叨地讲着青州工匠署的趣事。
    沈诗琪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往上勾。
    信的末尾,是那句她每次看到都会心头一软的话。
    “等你回家。”
    自家单纯的小媳妇,一定是想念她了。
    所以在信里跟自己撒撒娇,再画些稀奇古怪的烟花图样,以排遣如山如海的思念。
    真是可怜又可爱。
    沈诗琪顺手展开信中附带的那张图纸,准备看完后细细珍藏起来。
    但才看了片刻,面色便凝重起来,显出惊异。
    小美给的图纸画得极为精细,线条清晰,比例精准。
    上面标注着一行行小字。
    “硝石,七成五。”
    “硫磺,一成。”
    “木炭,一成五。”
    再往下,是层层分明的引信结构,从点火的捻子到内部的延迟引爆,每一步都清晰明了。
    这哪里是什么烟花。
    分明是一枚构造精巧、威力巨大的掌心雷!
    沈诗琪瞬间就联想起安抚使朱寻那份言辞浮夸的奏报里提到的那句话。
    “钱员外等人伏法当夜,有平地惊雷之声,天威浩荡……”
    原来这一句倒不是什么夸大其词。
    那是真的。
    沈诗琪瞬间心跳加速。
    原来,她家小美全都懂!
    无需言语,心有灵犀,虽隔千里,犹若比邻。
    沈诗琪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
    她不是孤身一人走在悬崖之上,原来,身旁早已有人与她并肩。
    “傻瓜……”
    沈诗琪低声呢喃。
    小美定是知道了自己要走的是何等大逆不道、九死一生的路。
    才会用这种方式给予自己支持。
    为了这份纯粹而炽热的爱,她必须成功。
    不但要成功,还必须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绝不能让她被这世间的污秽肮脏沾染分毫。
    ……
    京城,陈王府。
    书房内气氛阴沉。
    陈王听完青州和景州接连传回的密报,脸色铁青。
    青州那边的布置,竟被一个内宅妇人搅得天翻地覆,派去的影卫折损不说,连钱员外那条线也断了。
    而景州这边,他本以为顾瑾言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没想到竟是滑不溜手的小泥鳅,不仅没被拉拢,反而处处谨慎,让他的人无从下手。
    “好一个镇北侯府!”
    陈王怒极反笑。
    他对心腹沉声道:“去,在京里把风声给我放出去。”
    “就说镇北侯府那个世子,看似纨绔,实则狼子野心!”
    “他自己远在景州,却授意他那位夫人在青州大肆收买人心,打造凶器,意图不轨!”
    ……
    景州城内,沈诗琪正式开始了雷厉风行的公务。
    一众官员对世子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表面上无比配合,实则哭穷叫苦,声称库银早已在之前的水患中耗尽,百废待兴,却无米下锅。
    言语之间,将所有难题都推到了世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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