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何文俊出声。
他声音很哑，听着没什么力气。
似挣扎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爬起来，他很绝望。
可是，这绝望中还带着一丝的不甘心。
正是因着这不甘心，他出声。
想要最后一搏。
常宁看他：“嗯。”
“你还喜欢他吗？”
何文俊抬头，眼睛沁红，死死看着常宁。
就好似抓住了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怎么都不会放。
常宁顿住。
空气静了。
何文俊手心攥紧，攥紧，不断的攥紧，紧到他的手颤。
但他无所觉，他看着常宁，眼睛都未眨一下。
他要从这双眼睛里看到答案。
真实的答案。
常宁眼前浮起刚刚离开的那道身影，他清晰的在她眼前出现。
然后，许多画面从她眼前翻过。
那些画面不是曾经，是这段时候，这几月。
明明时间不长，短短几十日，但他似乎占据了她大半的记忆，一回想起来，皆是他。
心微微的动，然后温热从她心间漫开。
她眼睫动，看这执拗的一双眼睛，说：“喜欢。”
没有逃避，没有谎言，事实是如何便是如何。
她没有一点的躲藏。
何文俊整个人震了下，那双迫切的希望常宁说不喜欢的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布满他眼眶。
常宁看着他这变化，未再说。
但她未转过视线，她依旧看着他，让他清楚的看到她的眼中在说着什么。
何文俊摇头，不断摇头。
“怎么还喜欢？”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离婚了……也还喜欢吗？”
他就好似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一点都不能相信。
常宁说：“离婚是离婚，感情是感情，离婚并不代表感情也能极快割舍。”
何文俊摇头：“不，你们离婚有几个月了，不是一两天了，他伤害了你，现在还一直出现你身边。”
“他是故意的，他在蛊惑你。”
“你不要被他骗了。”
说着话，何文俊激动的抓住常宁的手，似要让常宁冷静。
常宁看着他不顾扎针的手抓住自己，按住他的手：“不要动。”
她声色严厉，何文俊瞬间就不敢动了。
人清醒了些。
常宁看何文俊的手背，极快的，他手背肿起来。
再看滴水的量，药水不再滴。
跑针了。
她说：“坐在这不要动，我去叫护士。”
说完常宁快步出了挂水区。
何文俊坐在那，看着常宁很快消失在视线里，他眼眶逐渐湿热。
洛商司那么不好，不珍惜她，不在意她，不对她好，为什么还要喜欢？
换个人喜欢，不可以吗？
即便不是他，是别人，也不可以吗？
眼泪在何文俊眼眶中积聚，在常宁和护士来时，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掉下来。
如果洛商司对她好，在乎她，珍惜她，那他不会这么愤怒，不会这么不甘。
可洛商司并没有。
他不会对她好的。
她喜欢洛商司，只会伤害自己。
他不想她伤害自己。
常宁来到何文俊身前，便看见这泪流满面的一张脸。
护士惊讶，这年轻人很帅气，虽然生病了，但这张脸也依旧英俊。
而这张脸之前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护士看何文俊，再看被何文俊看着的常宁。
然后发现常宁面色也不对，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很亲近，很温和，但现在，她很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冷。
看到这，护士收回视线，赶忙给何文俊换针。
这跑针了可是很危险的。
何文俊没有动，任护士给他换针，重新调滴水量，确定没有问题后便离开了。
随着护士离开，何文俊终于开口：“姐，可以不喜欢他吗？”
“不是我，是别人，别的很好的人，可以吗？”
哀求。
这满含哭音的哀求声落进常宁耳里。
常宁站在何文俊身前，没有动。
她就看着他，平静的注视着。
“小俊，这是我个人的私事，即便你是我弟弟，你也无权过问。”
“你该做的，能做的，就是做好你自己应该做的事。”
“……”
何文俊嘴巴动，却发不出声音了。
常宁看着他这模样，坐到椅子里，抽出湿巾递给他：“自己把眼泪擦掉，一会小舅妈和文熙就到了。”
“不要让他们担心。”
之前，她会温柔的给他擦汗，会温柔的同他说话。
她眼里都是对他的关切和在乎。
可现在，没有了。
通通没有了。
她收回了对他的宠溺，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何文俊看着那递过来的湿巾，看着那纤细的手指，再看这注视着他的脸：“姐，你喜欢他什么？”
常宁拿着湿巾伸在空中，何文俊一直没有接，她收回手，看着前方：“他长的好。”
何文俊的心瞬间就被刺了下。
他嘴巴张开，想说他也长的好。
但他无法说出。
他没有资格。
从他进入何家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没有机会了。
常宁接着说：“他气质好。”
“外形，身高，声音，气场，说话，语气。”
“都是我想要的。”
眼前浮起他们第一次见时，他出现在视线里。
那一刻，她的心沦陷。
何文俊喉头滚动，眼眶里的执拗在做着最后一点的挣扎：“都说，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常宁笑了。
忽然间便笑了。
她视线转过来，看着这被泪水侵满，被红血丝侵满的一双眼睛。
“可能对于别人来说，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但在我这里，喜欢一个人是有理由的。”
“任何事都有依据，喜欢一个人亦是。”
“我知道我喜欢他什么，以前我知道，现在我也知道。”
何文俊嘴巴闭上了。
他眼中那最后一点光熄灭，被黑暗吞噬。
常宁看着他眼里的死寂，脸上的笑淡去，眉眼变得认真：“小俊，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后面会遇到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到那个时候，你才会真正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何文俊嘴角动了下，然后上扬。
他看着常宁，笑着说：“后面？”
“你觉得我的喜欢，是假的吗？”
“你喜欢他有理由，我就没有理由？你们离婚了，你都还喜欢他。”
“那我呢？”
“我从十几岁……”
“小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