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忽地有一股暖流涌遍她四肢百骸。
    江挽想转头看一眼。
    谢无澜倏地用力托住她脑袋,不让她动。
    他说:“别动,给你烘干。”
    脑后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传来。
    感觉头脑都有些发热。
    江挽身形微微僵了僵。
    她抬眼看着他,发出了疑问。
    “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干?”
    谢无澜没回答。
    几个呼吸间。
    江挽忽然低头一看。
    衣服干了。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头发。
    也干了。
    他收回手起身:“走吧。”
    江挽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无澜抬手往自己身上施了一道法术,浑身上下瞬间一滴水珠也没有了。
    江挽看看自己的手。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
    前方耸立着一座黑色小山。
    小黑山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黑山中央,矗立着一柄长剑。
    江挽抬眼望去。
    剑身纤细冰莹,通体雪白,被封印在一层厚厚的冰内,萦绕着簌簌寒气。
    寒光幽而凛冽,剑柄处是熟悉的雕刻。
    “长生剑……”江挽呢喃出声。
    她曾在《长生》一书上见到过其图案。
    这水息洞内,封印着的果然是长生剑。
    但是……
    眼下灵息族应当还未献祭,神女也未死,长生剑为何会在水息洞内?
    “这是幻象。”谢无澜淡淡出声。
    “幻象?”江挽仔细看着。
    是不是幻象,得伸手碰一碰才知道。
    但小山有点高,她得爬上去,才能伸手碰到长生剑剑身。
    “嗯。”谢无澜说道:“得等上古魔族被封印之后,灵息灭绝,长生剑本体才会重新回到此处。”
    “所以我们现在得等一会儿?”
    江挽感觉怪怪的。
    这搞得好像等别人去死之后,再拿别人留下的东西。
    谢无澜:“你若是想验证你是否为灵息族遗孤,便得等长生剑回来,滴血一试。”
    “可这长生剑,是神女的佩剑,我血滴上去真的有用吗?”江挽发出了灵魂拷问。
    谢无澜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
    江挽抬手敲了敲石壁,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踩了上去。
    然后用手扶住岩壁,缓慢地往上攀爬。
    谢无澜神色古怪:“你干什么?”
    江挽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先在这上面等着,待会就不用爬了。”
    谢无澜:“……”
    小山并不陡峭,有些平缓,江挽爬的并不是很累。
    这座山也仅有两个她那么高而已。
    谢无澜打量了眼四周。
    这深渊底下,除了长生剑,似乎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倏地,他神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
    谢无澜抬眼看着她,声音有点冷:“你先下来。”
    江挽身形一顿,回头:“啊?”
    “下来。”他重复了一遍。
    江挽犹豫了下。
    “可是我快到了诶。”
    她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了?”
    “长生剑回归,必会引起动荡。”谢无澜盯着她:“你别到时候摔死了。”
    江挽:“!!”
    闻言,她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下去。
    “你怎么不早说!”
    谢无澜面无表情:“刚刚才想起来。”
    江挽下到一半,忽然感觉山体一阵剧烈的震颤。
    她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算了,当不知道。
    继续爬!
    江挽哼哧哼哧地继续往下爬。
    山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头顶不断有碎石滚落,重重摔在地面,碎了满地。
    深渊上空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剑鸣。
    一道剑气陡然降落在天梧山。
    江挽能感觉到。
    那是一股纯净强悍的剑气,此刻离她越来越近。
    她看了眼脚下。
    貌似也不是很高。
    要不直接跳下去吧?
    她扯了扯唇,尬笑着看向了谢无澜:“谢大侠,你愿意接住我吗?”
    谢无澜沉默了。
    好久违的称呼。
    他上前了几步,张开双臂,言简意赅道:“下来。”
    江挽踌躇了片刻,一鼓作气——
    她纵身一跃。
    整个人跳了下去。
    江挽闭了闭眼,内心不断祈祷着。
    求求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谢无澜看着她,倏尔低笑了声,抬手轻松地给她接住。
    江挽害怕地死死搂住他脖颈。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钻入鼻间
    他心神微动。
    “等一下。”谢无澜忽然出声。
    江挽声线有些颤抖:“怎么了?”
    谢无澜没回答她。
    半晌。
    江挽疑惑地抬头,睁开眼睛。
    他给她放了下来,面不改色:“没事了。”
    江挽:“??”
    下一瞬,一道剑气陡然炸开。
    谢无澜忙拽着她的手后退了数十步。
    深渊上空,剑光陡然亮起,锋利逼人的剑气径直从高空坠落。
    紧接着,一道流星似的光芒砸到了小山上。
    自长生剑中心,四面陡然荡漾出了无比强悍而猛烈的剑气。
    剑气瞬间倾荡整个底部。
    耳畔风声呼啸着。
    江挽紧紧闭着眼睛。
    两人落到了几十米开外。
    谢无澜带着她缓缓从半空中下落,抬眼看着小山上的长生剑。
    覆在长生剑周围的那一层冰已经消散了。
    长生剑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四周萦绕着的寒气更甚。
    江挽站稳了脚跟,缓缓睁眼。
    “回来了。”她低声呢喃道。
    心中忽然一阵刺痛。
    江挽脸色一白,俯身捂住心口。
    为什么……
    这么痛?
    她死死地皱着眉,神色有些痛苦。
    谢无澜瞥了她一眼,神色微变,弹指打出一道灵力。
    江挽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心痛如绞。
    阿宓忽然出声:“宿主,我感受到护心镜的气息了。”
    江挽睫翼轻颤。
    护心镜……?
    现在是一千年前。
    她身上有一个护心镜,那么另一个护心镜,应当是一千年前的。
    江挽蓦然抬眼看向谢无澜。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下头去。
    这个护心镜……应该是带不走的。
    阿宓貌似猜到了她的想法,说:“宿主,这个护心镜没办法带走。”
    “因为它是一千年前的我,你就算带走,回去之后也还是只有一个护心镜。”
    “没用的。”
    是的,江挽刚刚就是想到了这里。
    她默默应了声。
    等等……
    那她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看到,护心镜是怎么落到她身上的?
    不对不对,她只活了十几年,千年前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这个时候护心镜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江挽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那她为什么会受过不息树的福泽?
    自己到底活了多久?
    难不成真活了一千年,那她之前那些记忆去哪儿了?
    师父是在她婴儿时期捡到她的。
    看来,她得等师父回来去问问了。
    “长生剑已经回来了,你可以去试试。”谢无澜说道。
    江挽抬眼。
    那长生巨剑正巍峨地耸立在山顶。
    谢无澜拉过她手腕:“走,带你上去。”
    江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腾空而起。
    下一瞬,便已经落到了山顶。
    江挽:“……”
    大佬就是好啊。
    想飞随时飞。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长生剑,便又立刻缩了回来。
    “咦,好冰。”
    只碰了一下,却冻得她手指头都快僵硬了。
    谢无澜默默瞥了她一眼。
    江挽这回学聪明了,她用灵力在手心划开了一道口子。
    顿时一条血痕便显现了出来。
    “早知道刚才就不治了,现在又要割。”江挽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眼谢无澜。
    谢无澜斟酌着字句:“你可以选择一直不治。”
    “说不定以后还需要滴血。”
    江挽:“……?”
    她咬咬牙,捏紧手心缓缓靠近长生剑。
    血珠滴落,顺着长生剑剑身一路下坠,落至剑尖。
    忽然间,长生剑光芒万丈,陡然缩小成了一柄大小正常的剑。
    江挽的手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剑柄。
    霎时,一道剑气猝不及防地爆发,插着长生剑的小山陡然塌陷。
    深渊似乎悲鸣了起来,寂静的空洞中回荡着幽幽的声音。
    小山塌陷,江挽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摔了下去。
    谢无澜一惊,刚想抓住她,却发现江挽的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
    江挽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
    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
    “真是鸟语花香。”江挽骂骂咧咧地从地上起身,揉了揉摔疼的屁股,随即抬眼看向了四周。
    她手里还拿着刚刚拔出来的长生剑。
    江挽环顾四周。
    一座熟悉的谢府矗立在不远处。
    她回来了?
    江挽惊奇地看向了脚下。
    是方才她滴血的地方。
    她这是……回到一千年后了?
    江挽看向眼前的邀月山。
    邀月山的气息变了。
    很明显能察觉到仙气。
    江挽心下一松。
    看来她的血果然有用。
    只是谢无澜呢?
    她看了眼四周,除了她,一个人影也没有。
    谢无澜还没回来?
    江挽看着眼前的溪流,思忖了片刻。
    让阿宓调动灵气带她越了过去。
    虽然飞不了很高,但跨越这么一小段距离,还是可以的。
    江挽走到了谢府门口。
    门槛散落着一层灰烬。
    大门已经没了。
    看来她的确回来了。
    那谢无澜呢?
    江挽抬手敲了敲阴阳镯。
    没有丝毫反应。
    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
    谢无澜不会被困在一千年前回不来了吧?
    江挽眉头微蹙,重新回到了邀月山旁。
    她再割一次血,是不是又能重新回去,然后把谢无澜带出来?
    但万一这次回去,没有回到一千年前呢……?
    她还在犹豫之际,手上的长生剑陡然脱离手心,飞了出去。
    长生剑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剑气,久久不绝。
    江挽一愣,随即抬脚追了上去。
    “不是,怎么好端端地就跑了呢?”
    阿宓在识海里慵懒地躺着:“它可能有点怕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