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闻是在一炷香后来此的。
    他刚走进院门,便瞧见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溪云止。
    顾双闻眉头微皱,连忙上前将他扶到桌前坐下,一道灵力打入,溪云止便悠悠转醒。
    刚一睁眼,便瞧见了宗主担忧的眼神:“云止,你怎么了?”
    溪云止只觉得头疼欲裂,紧闭着眼,方才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来,似乎要将他脑袋挤炸了般。
    见此,顾双闻也不急着追问,只是担心地看着他,防止他再出什么意外。
    过了半晌,溪云止的状态似乎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他察觉到唇角一些湿润,抬袖抹去,一堆血迹赫然染红了白衣。
    “你受伤了?”顾双闻微微拧眉:“可是近些日子除魔太累,不慎之时被魔族所伤?”
    溪云止不答,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方才的一幕幕,神色愈发凝重。
    “云止?”顾双闻又唤了一声。
    溪云止猛地回过神来,低下了头:“宗主。”
    见他这副模样,顾双闻也自觉事情不妙:“方才有人来过?”
    溪云止沉默着点点头。
    顾双闻不吭声了。
    半晌,溪云止才缓慢开口:“抱歉,宗主。”
    “小师妹身上有护心镜的消息,不慎被我泄露出去了。”
    闻言,顾双闻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神色沉了沉:“方才谁来过?”
    溪云止仔细回忆着,那人的身影似乎有些模糊了。
    他努力地想着:“绯色衣裳,一把团扇,生得漂亮。”
    顾双闻睫翼颤了颤。
    是她……
    溪云止见此,不禁问道:“宗主,此人究竟是谁?她一上来便询问我师姐的下落,后不知用了何术法,操控我的心神,逼我说出护心镜的下落。”
    闻言,顾双闻垂眸思考了片刻。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你说的,应当是摄魂术。”
    “摄魂术?”
    “嗯,沧月一族所修术法。”顾双闻不紧不慢地答。
    溪云止却是大惊。
    他眼下知晓的沧月族,也只有师姐一位,怎会又凭空多出一位沧月族人?
    顾双闻缓缓起身,神色凝重:“我想,我大抵知晓那人是谁了。”
    护心镜的假消息前不久才放出,世人早已信以为真,迄今为止仍在追寻颜少华的下落。
    但眼下,她又怎会知晓这个消息是假的,还跑来询问云止?
    那人素来不愿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又为何突然插手护心镜一事?
    她和青姒,又有何关联?
    “是谁?”溪云止问道。
    顾双闻安静了几秒,犹豫了会儿,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
    “天罡阁阁主,妙音。”
    “妙音?!”江挽震惊不已。
    “怎么会是她?”她在甲板上来回踱步,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这个名字,江挽并不陌生。
    她彼时初来天都,谢无澜带她去天罡阁挑兵器,她拿起了阴阳镯感叹。
    而那时,天罡阁阁主恰好从二楼下来。
    正是妙音。
    这是她第一次与妙音见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江挽原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不曾想竟会沧月族的摄魂之术。
    顾双闻的传讯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个干净。
    江挽不禁抬眼望向船内。
    妙音为何要询问青姒的下落?
    难道青姒背后的人便是妙音吗?
    这二人究竟是如何扯上关系的,江挽百思不得其解。
    青姒是沧月族遗孤,妙音会沧月族摄魂之术,八九不离十也是沧月族的人。
    可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一下子同时出现两个沧月族?
    “我们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将护心镜的消息泄露。”谢无澜沉声道:“不过我们得加快前往人间,眼下,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东海偌大,若水台便在东海正中央。
    江挽本想着经过若水台,说不定能寻到一些两年前东海一战的线索,但眼下护心镜的消息不确定是否泄露,的确得赶紧赶路了。
    起码在人间,无帝王之诏众人是不得擅闯的,比起仙界来倒是安全得很。
    至于那只妖,也不知是如何闯进去的。
    她叹了口气,有些没精打采地往回走:“我和陆长遥他们说下。”
    ……
    经东海一程抵达天河城,便过去了一月多的时间。
    七长老的忌日已经过了,溪云止从山上下来,沉默不语地回到了院子内。
    原以为,此番师姐回来能够与他一起去祭拜师尊,不曾想,还是未能如愿。
    天都尚未入冬,只是这半空中,寒气更甚了,约莫这也快了。
    这场雪,不知是来得早,还是来得迟。
    溪云止望着东海的方向,轻叹一口气。
    愿平安。
    天河城是一座水上城,地势在人间较高,故此名为天河。
    众人阔气地买了几艘游船,两两一组,便顺着河流继续往下。
    出了天河城,便是圣山、丹佛、平阳三州,也抵达了陆地。
    初来人间,众人不好使用法术,只得忍痛又买了辆马车,继续出发前往皇城。
    租是不可能租的,否则日后还要特意跑回来一趟还车。
    陆长遥掀开帘子,望向车外的风景,不由得感叹了声:“真是久违了我的故乡。”
    说起这,江挽抬眼问他:“你是与我们一起进宫面圣,还是先将你弟弟送回去?”
    闻言,陆同光攥紧了袖子。
    陆长遥一愣,转头看向身侧的陆同光,思忖片刻:“你记得路吗?”
    陆同光沉默着摇头。
    “那我先送他回去吧,你们不必等我了。”陆长遥道。
    江挽略一思考:“也好。”
    陆同光倏地又抓紧了陆长遥的袖子:“哥哥,我不想回去。”
    陆长遥叹了口气。
    这一路走来,他每每问起关于回家的事,陆同光总是表现出一副不愿回家的样子,也不知他走后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陆同光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不过陆长遥对他这样已经见怪不怪了,索性也懒得搭理,偶尔敷衍两句:“不想也没用。”
    那可是生他养他的爹娘,也不知陆同光脑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坏了,居然说不回家就不回家,还偷偷溜来仙界。
    陆长遥真是越想越气。
    他们二人家住在皇城偏僻处,那块地方是贫民窟,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
    是以几人又行驶了七日,将陆长遥与陆同光从车上放下去后,便又继续往前。
    待抵达皇城中央,已是二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