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只是淡淡的开口:
    “现今陛下托在下将七公主缉拿回京。”
    “王守仁!”
    杨炎的声调仍然是那么的平静。
    冰冷的话语仿佛裹挟着一月的风雪,顺着王守仁的嗓子眼灌进肺部。
    他从中听到了些许肃杀之意。
    “你为何知情不报?”
    王守仁看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杨炎,心一横,准备强行激发内力将对方崩开。
    然而就在他激发内力的一瞬间。
    却发现自己的内力仅仅离体三寸便被对方用更加浑厚的内力强行将其压回体内。
    而他的内力就仿佛看见了什么凶猛野兽一般,甚至直接开始在他的体内止不住地发颤。
    对方的内力竟然在自己之上!
    这就好像...
    好像当皓日凌空之时,月亮也要为之避让!
    王守仁心中冰凉。
    面前的内卫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
    血在一股一股的从胸口的伤口中流了出来,王守仁无力的撑着剑,跪在雪地里。
    他只能看着一步步接近的杨炎。
    以及自己手撑的,枫萧子离别时嘱托给他的这把,名为“驱寒”的君子剑。
    恍惚间,枫萧子那侧脸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同他讲起“驱寒”这把剑的由来。
    她说:
    “驱寒”只不过是一把礼剑,故称为君子剑。
    她说:
    她不愿认同,为何手持礼剑便要被人看不起。
    于是她便用这把“驱寒”,硬是将江湖榜上有名的切磋了个遍。
    她打到没有一个人不忌惮她枫萧子的名号。
    她打到没有一个人还敢看轻她手中的剑。
    可是就是这样一把剑,现在却要同他王守仁一起,死在衙门,死在朝廷之内。
    王守仁感觉脑袋愈发沉重。
    面前的杨炎所说的话仿佛从世界的另一边传来,恍惚不清。
    而他就这样,半跪在雪中。
    低下了脑袋。
    杨炎,看着雪地里撑着剑,却了无声息的王守仁,皱了皱眉头。
    但是最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走向前去,将脚轻轻地踩在王守仁那僵硬的肩膀上。
    准备借着这股力将镶在对方身体里的链刃拔出来。
    然而此时,异变突生!
    “乒”
    王守仁在杨炎踩在他肩膀的那一瞬间,陡然睁开双眼。
    他的内力瞬间激发,仿佛被猛压的弹簧一般。
    沉重,并不能压垮他!
    因为弹簧,会在逆境中爆发全部力量!
    只是一瞬间。
    王守仁手中的“驱寒”便举起,随后砍向了自己胸口上的锁链。
    而那声脆响,正是他的“驱寒”砍中铁链后的爆鸣!
    那柄剑果真不愧于枫萧子的疼爱。
    它果真是把绝世利器!
    仅仅是与杨炎手中的铁链碰触到的一瞬间,剑锋就已经割开了锁链。
    而王守仁也作势被杨炎一脚向后踹去!
    “呼!”
    王守仁手腕翻动,内力在顷刻间配合“驱寒”将附近地上的积雪全都吹得漫天都是。
    杨炎的反应也是一等一得迅速。
    当他发现王守仁是在装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放弃了右手的链刃,改用左手以拳替刀向前轰击。
    他是真的被对方骗到了。
    要不是他为了知道七公主下落,想要留下活口。
    在刚才链刃穿过他胸口的那一瞬间王守仁就已经死了!
    然而现在他含怒的一击却被王守仁借力打力轻松化解。
    伴随着满天的雪花重落于地面时,杨炎才发现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的斑斓血迹证明着曾有一个人在这里被他穿胸。
    ...
    “噗!”
    王守仁喷了一口鲜血,随后脸色瞬间由红润急转而下。
    而此刻的他已经不在衙门附近,而是蜷缩在一辆马车上。
    “王...王老爷,我们去哪?”
    王守仁看着插在自己胸口还冒着寒意的链刃,丝毫不敢将其拔出来。
    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和那链刃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旦他将其拔出,平衡打破。
    肺部的大出血绝对不是他能扛过去的。
    听见自己提前安排的车夫的询问,王守仁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一个叫苏祈的公子。
    临行前她曾与自己说过她会带着育婴堂的大家一路向西。
    而此时的王守仁大脑已经昏昏沉沉的开始缺起氧来,于是他只得一边强忍着昏厥倒吸着冷气,一边沉声道:
    “向西...向西...”
    然而还未等他多说几句话,气息就逐渐弱了下去。
    他能从杨炎手里逃出来纯粹是因为在下京的这些天里,他配合李麒风给他的药膏将那曾经的伤给养好。
    这才勉强让他的实力重新回到二品近一品的程度。
    从杨炎眼底逃走已经用尽了王守仁的全力。
    他...不是那个皇帝内卫的对手。
    车夫见自家老爷声音低迷,他慌张的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鼻息。
    呼!
    还好!
    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可是这大冬天的,自家老爷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向西!
    怎么可能挺的过去!
    但是即便如此,车夫也依旧咬了咬牙,甩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的屁股上
    “驾!”
    “驾!”
    好在杨炎此行不易大张旗鼓,下京城并没有因此全面封锁,再加上是衙吏的马车。
    很快,马车便载着王守仁顺着西城门一路向西。
    ...
    王守仁再次醒来已经黑了天。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先是摸向身边。
    发现“驱寒”还在身侧,他心中稍稍安心些,随后运气用内力巩固好身体,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链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
    但是呼吸仍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以及漏气感。
    王守仁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何处,不过凭借周围屋内景象大致能推断出自己的车夫应该是将自己带离了下京城。
    而身上链刃的消失,想必也是车夫为了怕伤口一直恶化而冒险为他寻找的医师取出的。
    王守仁微微松下一口气,随后再度昏迷过去。
    等他第二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一个老中医正背对着他在一旁的案板上用石臼不停的研磨着散发清香的中药。
    王守仁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老中医端着一罐药粉走到他面前愣了一下:
    “诶?病人你醒了?”
    老中医没想到这个右肺被整个破坏,近乎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男人竟然只是过了三天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