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19—21点）。
午膳用得晚，又喝了点酒，老太太就让人熬了点粥。
几位长辈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半夜才作罢。
时间不早了，所有人都宿在商家。
老爷子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宋今禾不放心，就想过去照顾他，宋归南让她去歇息，他看着老爷子就好。
宋归南常年征战在外，多的时候睡个两到三个时辰，少的时候往往只能睡个把时辰，这些年早已习惯，下午又睡了两个时辰，现在没有一点睡意。
宋今禾还想说什么，奈何拗不过他，只好回房休息。
老太太这边。
今日商卿玄好不容易多看一个姑娘两眼，本以为商家明年就能有喜事，谁知道有事一场空欢喜。
年纪大了觉本就少，老太太这下更是愁得睡不着，接连叹气。
老爷子一进屋就看见唉声叹气的人，“怎么了这是？”
“哎，你说卿玄这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一把年纪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母亲为了他的婚事都操碎了心。”
商家大夫人没少和商卿玄提过他的婚事，一开始商卿玄还敷衍两句，后来提得多了，他直接不去那边，弄得她也没办法。
知道商卿玄隔三岔五回来老宅陪二老用膳，商家大夫人就让老太太帮忙提点，看在二老的面子上，他不好反驳。
谁知道到现在，仍旧没个消息想。
商卿玄自己倒是不着急，给她俩急得不行。
“嗨，他们小辈的事情，他们自己有安排，你干着急有什么用……”
“我干着急，他不是你孙子，瞧瞧你说得这叫什么话！”
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他刚准备坐下，老太太就蹭的一下站起身，颇为不满的白他一眼：
“跟你说不清楚，看着你就烦！”
说完老太太就抬脚走出房间。
“……”
老爷子撑着双手撑着膝盖，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嘴里还小声抱怨，“这老婆子，脾气怎么愈发大了……”
可也只敢小小声。
——
商卿玄本想去看看二老，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前堂灯还亮着。
心里疑惑，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进屋就看见老太太站在廊下逗鸟。
“祖母，您怎么还不睡？”
老太太偏头看他一眼，回过头继续逗鸟。
“你不成婚我睡不着。”
“……”
商卿玄抿唇，这小老太，为了让催他成婚，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您找的那些姑娘我都不喜欢。”商卿玄实话实说。
有姑母的推助，这些年他见过不少官家姑娘，说实话，他真的一个也不喜欢。
“那你倒是自己找一个喜欢啊，年纪也不小了，你不会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吧。”
“从前担心小五的身子和婚事，现在他的事情解决了，还要忧心你的婚事，我还真是一辈子劳碌命！”
老太太边说边打量着商卿玄的神色。
这孩子看着冰冷严肃，但最是孝顺。
“祖母——”商卿玄有些头疼。
老太太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小老太，真是拿她没办法。
“只要你成了婚，我肯定吃嘛嘛香，一觉睡到大天亮。”
商卿玄伸手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
“祖母，这是我在小婶那里拿的养胃的药，祖父喝了酒，你拿去给他吃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老太太说话，商卿玄放下药瓶就转身离开。
“这浑小子，一言不合就跑！”气得老太太直呼浑小子。
商卿玄走得极快，老爷子出来时，只看见他一个背影。
“这么晚了，卿玄过来做什么？”
“过来给你送药，做什么！”老太太拿起桌上的药塞在他手里。
看着手里的瓷瓶，老爷子轻笑，“这小崽子，还挺贴心。”
没白疼他。
“贴心，贴心你和他过一辈子！”老太太没好气开口，瞥他一眼后也走了。
留下老爷子在原地莫名其妙。
**
商卿玄出了商府才发现忘了带走两个小家伙。
罢了，老太太喜欢就让她多养几日。
到了宅子时，商卿玄看了一眼隔壁，屋里一片漆黑。
他收回视线开门进屋。
方才在商府，老太太让他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当时不知怎么，脑海里出现一抹红色身影……
——
翌日一早，商卿玄就去了马场。
年关将至，事情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得要亲自去看看。
一进马场，就看见好久不见的沈翩枝。
对面站着一个男人，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哥，在和沈翩枝说着什么，从商卿玄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的神色，略显为难。
商卿玄迈步走过去，刚走出两步，发现除了沈翩枝以外，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
有些眼熟。
“你是这马场都马术先生，我不会骑马，你是不是该教我？”那公子哥看着对面的沈翩枝。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她看向沈翩枝的眼神，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盯着沈翩枝的神色，赤裸直接，毫不掩饰，脸上还带着轻佻的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子，她骑术不精，我们有骑术更好的先生，我让他教您如何？”边上的管事连忙出声。
他们这种经常混迹在马场的公子哥，不会骑马？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这种谎话也说得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管事和沈翩枝也不敢多说什么。
管事是不想惹事，沈翩枝则是惹不起。
能进马场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哪里敢和他们这样的权贵抗衡？
“我就想让她教我，怎么，不愿意教？还是看不起我？”公子哥开始耍无赖。
“这位公子，何必为难一个姑娘，我骑术不错，我教你如何？”沈翩枝边上的男人站了出来。
看清男人的脸后，商卿玄想起来他是谁。
不就是那日在沈翩枝门前，三步一回头的男人。
看来两人关系还真是不错。
——
那公子哥显然是不愿意，一直纠缠沈翩枝。
“算了，京大哥，我教他就是。”
边上的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翩枝拦下。
商卿玄的距离几人的位置不算近，马场内的几人正争辩着，自然看不见他，商卿玄却能听到他们说话。
京大哥……
呵——
叫得还真是够亲密的。
见沈翩枝同意，公子哥笑意更深，打量她的眼神愈发露骨。
管事看着准备上马的人，有些着急。
这人一看就心思不纯，要是真上了马，那还得了。
指不定发生些什么。
“枝枝——”男人拉住她。
沈翩枝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看着拉住沈翩枝的手，还有那句‘枝枝’，商卿玄眉头紧蹙。
这两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
这边的沈翩枝已经翻身上马，她伸出手，手里露出一截马鞭。
公子哥看着一愣，也没说什么。
只要上了马，还不是任由自己上下其手。
就着沈翩枝手里的马鞭上了马。
沈翩枝还没动作，公子哥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瞬间疾驰而出。
沈翩枝嘴角一勾，从袖间取出一支小钗，趁乱在马身扎上几下，马儿突然抬起两只前蹄，嘶鸣两声，开始乱窜。
公子哥没想到马慧有这么大的反应，紧紧抓着缰绳，想要将马停下，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马仍旧不停奔驰。
“公，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不受控了！”沈翩枝双手紧紧攥着缰绳，努力想让马停下。
她声音颤抖，好像还带着几分害怕。
沈翩枝本就长得明媚艳丽，此时颤抖着声音，更是勾得公子哥心痒难耐。
“没事，别害怕，有我在。”公子哥凑近沈翩枝。
另一只手还试图落在沈翩枝腰上。
沈翩枝眸子一凝，拉着缰绳的手向反方向一扯，公子哥差点被甩出去。
“公子，我害怕——”
嘴上说着，沈翩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动手动脚，今天不摔死算你命大。
*
一旁的管事看见发狂乱窜的马，急得直跺脚。
“京公子，这可怎么办呐！”
现在马场让人虽然不多，但零星有几个，这要是伤着碰着了，他可怎么交代啊！
男人看着狂奔的马，没有犹豫，直接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沈翩枝奔去。
这边的沈翩枝控制着马，身后的人颠簸得早已不成样子。
屁股早已没了知觉。
“你不是马术先生吗，快让马停下来啊！”再这样颠下去，他不交代在这，他的子孙后代都得全部交代在这。
五脏六腑早已被颠得移了位，尾椎骨也像是要断了一般。
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
“这马发了狂，我也没办法啊。”
看着身后发怒叫嚣的人，沈翩枝哂笑，孬种。
既然想让她教，那她就好好教教，一定给他留下深刻到骨子里的印象。
抓着缰绳，围着马场又是一圈奔烈疾驰。
这样的速度，公子哥根本不敢放手，这要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只能死死抓着缰绳，不让自己掉下去。
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就看见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枝枝，快，抓住我的手——”
男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伸向她。
“京大哥……”沈翩枝没想到他会来。
“快，快救我——”公子哥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急忙伸手去拉。
他的手刚要碰到男人，男人手臂一抬，他差点摔下马。
“你干什么！摔了本公子你赔得起嘛！”公子哥愤怒叫嚣着。
可男人丝毫不理会他，“枝枝，快，手给我！”
沈翩枝一手放掉缰绳，伸向男人——
男人用力一扯，沈翩枝稳稳落在他身前。
“公子，快，手给我——”
沈翩枝朝他伸出手。
就在手抓住的瞬间，沈翩枝嘴角勾起，手指一松——
公子哥瞳孔紧缩，下一瞬，整个人就从马上摔下来。
“咚——”一声后。
哀嚎骤起。
公子哥抱着手臂，疼得一动不敢动。
唇色惨白，脸色青紫。
等在一旁的人立刻伺机制住马匹，牵出马场。
马停下后，沈翩枝当即小跑着过去，“公子，你没事吧！”
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脚下路滑，就在沈翩枝跑到公子哥身边时，脚下一滑，膝盖正好压在他抱着的手臂上。
能听到一声清脆又响亮的骨裂声。
公子哥脸色瞬间铁青，“啊——你，你压着我手了——”
沈翩枝慌忙爬起来，捏着她的手，仔细查看！
“啊——你个贱人，想要疼死我吗！”
“公子，我没有……”她只是想要他更疼而已。
这时候管事也过来了，赶忙叫人把他抬到边上。
沈翩枝立刻松手，再次给公子哥疼得满地打滚。
这来来往往的马匹，万一不小心踩在他身上，这小命就别想要了。
公子哥的随从也来了，下意识去扶他，“疼疼疼，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随从看见主子这样子也慌了神，撒开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子，你没事吧？”沈翩枝小心翼翼开口，害怕又担忧。
“沈翩枝，本公子的手若是断了，我要你好看！”一想到是因为沈翩枝松手才从马上摔下来，心里就窝火。
“还有你，竟然不先救本公子！”
“你一个大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害臊？”男人毫不畏惧。
先救他？把一个姑娘放在一边置之不理？
亏他说得出来！
“你，你们简直放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小命！”被男人这样说，公子哥瞬间觉得失了面子，就拿自家权势压人。
“我看放肆的是你。”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低沉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几人循声望去，只有沈翩枝，在听到声音时，浑身一颤。
他回来了！
“你又是谁啊！”公子哥再度叫嚣。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商卿玄沉着嗓子。
视线在沈翩枝身上一扫而过。
管事看见商卿玄，这位爷怎么来了？
不过既然他来了，也就没事了，至今为止，还没人能在他手里讨着好处。
“方才我就在边上，事情经过看得一清二楚，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商卿玄这话一出，公子哥就炸了。
“没关系？要不是这个贱人松手，我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动作太大，扯动摔伤的手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本想将这个女人弄到手，没想到到头来却把自己摔了，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既然得不到，他今天就要弄死这个贱人。
“不是这样的，我也想拉住你，只是马实在跑得太快，我拉不住……”沈翩枝低着脑袋，声音细弱。
只是垂下的眼眸冷意渐盛。
看样子教训给的还不够，还有力气放肆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