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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装乖我最在行
    晨光漫过祠堂飞檐时,郑灵萱已踩着露水回了内室。

    腕间符印的血线还在若隐若现,她捏了捏发烫的手腕,对着铜镜扯出个倦怠的笑——这副模样,该能骗得过林婉儿的药,骗得过顾修然的眼,更骗得过那些躲在阴处的老鼠。

    "小姐。"林婉儿端着青瓷盒掀帘进来,发间的木簪碰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她眼底还带着熬夜的青影,却把药膏挤在指尖时,动作稳得像绣最精细的并蒂莲,"静心膏得抹三层,第一层凉,第二层麻,第三层......"

    "第三层脉象会弱得像秋后的蝉。"郑灵萱替她说完,垂眸看那乳白药膏在腕间晕开,凉意顺着血管爬进心脏。

    她想起昨夜符印里翻涌的书页,想起顾修然留在门槛的铜钱——那是他惯用的暗号,说"我在"。

    于是她抬手指尖轻叩林婉儿手背:"别怕,你这手药,能救半座江湖。"

    林婉儿的指尖颤了颤,药膏险些滴在裙角。

    她猛地低头,把最后一层药膏按实,发顶的茉莉香混着药香漫开:"我信小姐。"

    换素色衣裙时,郑灵萱特意选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衫子。

    领口的盘扣系到第三颗,她对着铜镜扯松半寸——太整齐显得刻意,微乱才像一夜未眠。

    等她踩着木屐跨出内室,廊下的苏瑶正蹲在青石板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第三十七次。"苏瑶头也不抬,耳坠上的银铃铛随着动作轻晃,"方才那两个穿皂衣的,左眼皮跳了五下,眼神交叠三次。"她突然把算盘一合,抬眼时眼底闪着锐光,"他们在等你出丑。"

    郑灵萱摸了摸袖中那份"悔过书",纸角被她揉得发皱。

    她望着共议堂飞翘的檐角笑了:"那就让他们等个够。"

    共议堂的门是虚掩的。

    郑灵萱推开门时,穿堂风卷起满地竹笺,有张飘到她脚边,上头写着"逆鳞堂私藏违禁武学"——好个欲加之罪。

    她弯腰捡起,指尖在"私藏"两字上重重一按,再抬头时已是眼眶泛红:"各位堂主,灵萱知错了。"

    堂下霎时安静。

    七八个青衫老者互使眼色,最中间的白须老头捻着胡子开口:"你倒说说,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与逆鳞堂同流合污。"郑灵萱把"悔过书"放在案上,指节压得发白,"灵萱愿归还逆鳞,从此闭门思过......"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冷嗤。

    顾修然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月白长衫沾着晨露,连发冠都歪了半寸。

    他盯着郑灵萱的眼神像刀:"你倒是会挑时候。"说着抬手要拂她肩上落叶,指尖却在擦过颈侧时轻轻一压——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计划开始"。

    郑灵萱喉间泛起酸意,却硬是咬着唇别开脸:"与你无关。"

    暗处的窥视者动了动。

    藏在梁上的李小红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见那两人"争执"着离开,这才翻下房梁,故意提高声音朝丫鬟们道:"夫人昨夜在祠堂哭了一整夜,说不想再折腾了......"她抹了把眼角,袖中纸条已塞进扫地婆子的竹篓——那是给敌方眼线的"密信"。

    三日后卯时,刘媚娘的使者到了。

    郑灵萱在厅里摆了桂花糕,茶盏是顾修然从江南带的冰裂纹。

    她垂着眼奉茶时,指尖故意擦过杯沿——张翠花的梦境青丝混着共情香,早顺着釉面的细缝渗了进去。

    "夫人这是想开了?"使者是个穿猩红斗篷的妇人,眼角点着朱砂痣,说话时总爱用银护甲敲茶盏,"我家主子最是宽和......"

    "是灵萱糊涂。"郑灵萱把茶盏推过去,喉间泛起苦香——那是归墟余息香的味道,混着共情香在空气里打转,"从前总觉得自己能翻云覆雨,现在才明白......"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不过是个写字的。"

    猩红斗篷的手顿在半空。

    她端起茶盏时,银护甲碰出脆响,可再开口时,语气竟带了几分郑灵萱的软糯:"夫人说得是......这江湖,哪有什么翻云覆雨的。"

    苏瑶躲在屏风后,把这一幕瞧得清楚。

    她数着使者的睫毛——平时说话时眨七下,现在眨了九下,连嘴角的弧度都跟着郑灵萱的帕子皱了。

    她摸出腰间的听风铃,在掌心轻轻一握,铜铃发出极轻的嗡鸣——消息已传给李小红:"香起作用了。"

    使者离开时,天已擦黑。

    郑灵萱站在檐下看她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

    声音很轻,像两片碎瓷相碰,可她还是听清了只言片语:"你抄我的批注!胡说,是你抄我的!"

    她摸了摸腕间的符印,血线不知何时变得鲜红如烛泪。

    风卷着归墟余息香的苦意扑来,她望着敌方据点的方向笑了——那些执笔人,该醒了。

    月上柳梢头时,苏瑶的指尖还沾着墨迹的酸苦。

    她伏在敌方据点的瓦当上,银针挑起半片飘落的纸灰,借着月光眯眼细看——那团焦黑的残渣在银尖打着转,竟缓缓舒展成一行小字,笔锋清瘦如竹枝,正是郑灵萱抄经时惯用的瘦金体。

    "啪。"

    竹瓦在她膝下发出细响。

    苏瑶猛地屏住呼吸,听着下方传来摔茶盏的脆响。

    两个青衫执笔人从偏厅冲出来,一个揪着另一个的衣领,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脸上:"你昨日明明偷看我案头的修正令!"另一个反手扯他的发带,脖颈涨得通红:"放屁!

    是你学夫人写的那手字!"

    苏瑶的银铃耳坠在夜风里轻晃。

    她摸出腰间的听风铃,铜铃在掌心压出红痕——这是给郑灵萱的暗号。

    可还没等她动作,偏厅里突然传来抽噎声。

    先前被揪衣领的执笔人瘫坐在台阶上,手里攥着半张被撕烂的纸,哭腔里带着恍惚:"她都认了命......我们争这些做什么?"

    墨迹残渣在银针上突然发烫。

    苏瑶被烫得松手,纸灰打着旋儿落进阴沟。

    她望着那两个抱头痛哭的执笔人,后颈泛起凉意——这哪是内讧,分明是他们心里的笔杆子,被人抽走了。

    子时三刻,李小红的夜衣还沾着露水。

    她翻进逆鳞堂后墙时,靴底蹭掉半片青苔,却连声响都没带起。

    内室烛火未熄,郑灵萱正倚在案前,腕间符印的血线像活过来似的跳动。

    "小姐。"李小红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半张皱巴巴的纸,"他们密令房的灯熄了又亮,我瞧见刘媚娘在案上写了二十七个'我是我自己',最后那笔戳穿了纸。"她摊开手,纸页上还留着指甲掐过的痕,"影卫截到传话,说执笔人们开始问'谁在写我',连看同僚的眼神都像在看镜子。"

    郑灵萱的指尖在符印上摩挲。

    那血线随着她的动作游走,像条伺机而动的蛇。

    她盯着李小红递来的密令草稿,见"刘媚娘"三字的最后一捺,竟歪歪扭扭拖成了她常用的回锋——和苏瑶说的字迹扭曲,对上了。

    "很好。"她忽然笑出声,眼尾微挑,"他们总爱把别人的命写成戏文,现在轮到自己当戏子了。"

    李小红望着她的笑,喉结动了动。

    从前小姐也笑,但总像隔着层纱;现在这笑里带着刺,倒像是把压箱底的剑拔出来,终于见了光。

    她刚要说话,却听郑灵萱突然"咦"了一声——符印上的血线正聚成小字,像有人拿红笔在她皮肤上写字:"第482次修正中断——警告:书写者身份混淆,系统紊乱。"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郑灵萱凑近细看,符印的温度烫得她腕骨发疼。

    她想起昨夜在祠堂翻的命簿,那些被红笔圈起的名字,那些被黑墨覆盖的人生——原来他们也会乱,原来他们也会怕。

    "我不是你们写的。"她轻声说,指尖抚过符印上的血字,"我是你们怕写的。"

    话音未落,符印突然渗出一滴血红墨汁。

    那墨汁圆滚滚的,悬在她腕间晃了晃,"啪"地落在掌心。

    郑灵萱瞳孔微缩——那墨汁竟像颗小心脏,在她掌纹里轻轻跳动,一下,两下,和她的脉搏同频。

    "小姐!"李小红猛地起身,手按在短刀上。

    可郑灵萱却低头盯着掌心,嘴角的笑更深了。

    她能感觉到那墨汁里有股力量,像被压了千年的火山,正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

    这不是命簿的惩罚,是......反抗的回响。

    "去把玉瓶拿来。"她抬头时,眼里有星火在烧,"就是去年顾修然从西域带的羊脂玉瓶。"

    李小红应了声,转身去取。

    内室里只剩郑灵萱的呼吸声,和掌心墨汁的轻跳声。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顾修然留在门槛的铜钱,想起林婉儿的药膏,想起苏瑶拨算盘的声音——原来不是她在装乖,是他们太相信自己写的剧本。

    玉瓶被轻轻放在案上。

    郑灵萱捏起瓶塞,看那滴墨汁"咕噜"滚进去。

    瓶身立刻泛起红光,像装了团活的血。

    她盖上瓶塞时,符印的血线突然淡了,淡得像没存在过。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些执笔人在怀疑自己是谁,而她,终于让他们知道,被写的人,也能提笔。

    "把苏瑶、林婉儿、顾修然都叫到议事厅。"她对着李小红的背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天快亮了,该讲讲新剧本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