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柚有些汗颜,“那我这……不算是拆散他们吧?”
    春花摇了摇头。
    “看郡主的意思,他们应该是没可能了,你也知道,郡主现在这个身份,有很多不得已。”
    是了。
    乔四已经有太多不得已了。
    有的时候,张柚都心疼她。
    她才十几岁,就不得不担负起王府的责任。
    她和乔二,已经为了王府今后的发展牺牲自己,把自己变成那颗棋子,来谋取一条生路。
    她乔四不是真的飞扬跋扈。
    只是乔王府需要一个,暴露出来供那位皇帝拿捏的把柄。
    这样,他才不会贸然对乔王府动手。
    至于王府今后的会是什么样,张柚不清楚……
    这背后,牵扯的人和事,一定很多。
    乔四和那个人,或许真的缘尽于此……
    唉——
    “别想这些了。今天可是中秋啊。我扶你出去赏月吧,她们俩都等着你呢?”
    “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是中秋。”
    “是啊,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不过,中秋嘛,还是要好好过的。”
    张柚跟着她一起到了院子里。
    天色已经黑了,但院子里灯火通明,亭檐下,树枝上,都挂了好几个灯笼。
    那些丫鬟们都拿着自己的灯笼在那里玩闹。
    热闹,喜庆。
    “郡主不在吗?”
    张柚环视一圈,并没有看见乔四。
    “郡主和王妃去表小姐那里了,听说表小姐的病不宜多走动,郡主她们索性在兰亭院给表小姐放天灯祈福了。
    郡主走之前,没让我们跟着,所以她们两个也弄了几盏天灯,说是要给你祈福。”
    张柚顺着春花的手看过去,秋月和冬梅不知从哪里找了几盏天灯,在西南角的草地上摆弄。
    秋月抬头看见了她们后,高兴地向她俩招手。
    “小荷!小花!来来来!”
    “你们想要哪一个?这几个上面的字不一样,我也看不懂,你们选。这可是都是大公子的墨宝,大公子写了一堆,全让我们拿来做天灯了。”
    “其实我也看不懂。”
    张柚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字,有点抽象。
    某种程度上来说,果然是……字如其人。
    “那不然随便选一个吧,我们一人一个。反正祈福都是许愿,只要心诚,总会被听见的。”
    “秋月,看不出来,你还信这个?”
    “那怎么了?别看我混迹江湖,我对这些东西还是很敬重的,咱们习武之人,要常怀敬畏之心。是吧?冬梅?”
    “真是看不出来,这是你说出来的话。”冬梅啧啧称奇。“不过我这是对自然报以敬畏之心,对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了?这不止是图个吉利,有的还特别灵呢?”
    “你灵过?”冬梅深感怀疑。
    “那当然,不过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许愿的时候,不能告诉其他人。”
    秋月将那盏天灯拿到张柚面前,眼睛里亮晶晶的。
    “来,小荷,我给你拿着放,你来许愿。”
    张柚接受她的好意,闭上了眼睛。
    周遭的喧闹声,在闭眼之后,好像渐渐远离。
    她仿佛与世隔绝,外面的喧闹衬得心里越发平静。
    该许什么愿望?
    好像并不清晰。
    思绪放空,她所能想到的,只有平安顺遂。
    她默默祈祷。
    祈祷自己平安。
    祈祷王府平安。
    张柚睁开眼睛,眼前的灯飘飘荡荡,向上飞去,好像有灵魂一样,跌跌撞撞也要飞到夜空尽头。
    漫天天灯,星星点点。
    一阵微风吹过,那些天灯被带着飞得更高更远,像是要飞到那轮圆月上。
    “真美啊。”
    “是啊,定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宁的时候了。”
    “月亮真圆啊。”
    人们都在感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夏荷,你会想家吗?”
    春花看着那轮月亮,没有回头。她执着地看着它,好像要透过那轮圆月回溯到过去,回溯到某个时刻。
    张柚抬头望过去,皎洁的月光好像可以滋润心口的伤疤,让人忍不住回忆起曾经的美好。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
    “会。”
    会想起那个家。
    虽然,她几乎记不起他们的模样了。
    毕竟,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可是那时的温馨,是往后余生的她拼尽全力想要找寻依旧求之不得的。
    短暂,却足以支撑她走过一个又一个黑暗……
    “可是,他们把你卖了?你不会恨他们吗?”
    张柚知道她说的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说实话,她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感情。
    她刚穿过来,就被他们拖着卖给别人。
    他们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
    作为旁观者,她可以理解他们的苦衷。
    战乱之下,农事荒废,百姓叫苦不迭。
    他们想要要活下去,所以选择一个不重要的女儿,去换取粮食。
    可是,倘若她带入原身,张柚想她会恨。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为什么选择放弃自己?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
    “当然会怨恨。他们把我当货物一样卖了,没有一丝一毫地挽留。那天离开时,他们甚至没有和我好好道别,只恨不得快点拿到粮食。
    阿爹拿到粮食后,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是心疼一个女儿才换了那一点粮食。
    好在,今后我也不会和他们再有瓜葛。”
    他们,不配……
    “你呢?”
    张柚反问。
    春花应该是想家了。
    她和自己不一样,她只是为了负担家中重担,所以和自己要好的姐妹一起入府。但两年的时间,很多事情已经物是人非。
    “我会想家,会想起阿爹阿娘,还有……曾经形影不离的我们仨……”
    “哎呀,你们伤心些什么呢?现在我们四个不是在一起嘛?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
    秋月放完自己的天灯后,出声打破她们低沉下去的气氛。
    “大家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相聚在这里,今后我们还会一起度过无数个中秋,照我说,咱就是最亲近的人!谁还能像我们四个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春花她们被她逗笑。
    “来,庆祝我们四个人团团圆圆!这可是我私藏了好酒呢!”
    冬梅拿出她珍藏的一壶酒,给她们挨个倒了一杯。
    “夏荷手受伤了,就只给你喝一点点。”冬梅笑嘻嘻地只倒了一口酒,端到张柚面前,喂给她喝。
    四个人嬉闹着,喝完又吃着月饼赏月,直到乔四回来,她们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