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叶彤身上。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千钧一发，叶彤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她想起了自己在副本里颠倒是非那一套。
所以就在白川快要走到她面前时，叶彤突然站了起来。
刚才那副害怕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她随手揉了揉眼睛，再抬眼时，那双眼睛竟然变成了灰蓝色，“我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明先生。”
——其实是趁揉眼的功夫把特制美瞳摘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白川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等等，你刚才说……明先生？”白川的脸色变了。
这个名字显然触动了他。
“不然呢？”叶彤直视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里？明先生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些神使，到底有没有明辨是非。”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信徒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开始相信了——毕竟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太不寻常了。
白川明显动摇了，但还是强撑着质问：“证据呢？我从来没接到通知。”
叶彤心里早有准备。
她调动渡魂令墨绿色的魂火，紧接着掌心一翻。
“看清楚了吗？”她掌心突然窜起一簇墨绿色的火苗。
在信徒眼里，这无疑是“神迹”。
“是圣火！”台下有人惊呼。
白川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没见过其他高层，但这眼前的“神迹”，让他不得不信。
“现在信了？”叶彤收起火苗，语气冷淡，“明先生很失望，你们连基本判断都没有，随便就敢杀人？这就是你们对教义的理解？”
白川额头冒出冷汗，连忙躬身：“对不起，使者！是我太冲动了，请您原谅。”
他这一低头，等于承认了叶彤的身份。
台下的信徒见状，也都跟着低下头。
叶彤心里松了口气，但脸上还是那副冷淡样子：“把人送回去治伤。其他的事，等下单独说。”
“是，我马上安排。”白川连忙应下，挥手让人搀扶起精神恍惚的王秀兰。
宣讲会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白川亲自将叶彤和王秀兰送到门口，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与之前的杀气腾腾判若两人。
他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从叶彤这里探听更多关于“明先生”的意图，或者为自己之前的冒失辩解，但都被叶彤用冷淡而疏离的眼神挡了回去。
“做好你分内的事，明先生自有考量。”叶彤丢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便扶着精神恍惚的王秀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在回村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秀兰一直低着头，嘴里反复嘟囔着：“我不是叛徒……我对圣瞳是忠心的……他们为什么不信我……白川大人为什么要杀我……”
她的眼神涣散，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显然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经历，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叶彤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王秀兰愚昧、迷信，甚至可能间接助长了邪教的蔓延，但她本质上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一个被利用和恐吓的普通妇人。
救下她，是出于道义，但看到她因此精神濒临崩溃，叶彤也感到一阵无力。
“舅妈，没事了，都过去了。”叶彤轻声安慰，但她的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王秀兰仿佛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
回到家中，李东明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
看到母亲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
“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东明急切地问道。
叶彤叹了口气，将宣讲会上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省略了自己冒充使者的细节，只说是白川突然指认王秀兰是叛徒要动手，自己情急之下阻止，后来不知为何白川又改变了主意。
“他们……他们差点杀了我……”王秀兰抓住儿子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东明，妈不是叛徒，妈真的不是啊……”
李东明听得心惊肉跳，又是后怕又是愤怒，他紧紧抱住母亲，连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妈不是，是他们胡说八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他将母亲扶进屋里，小心安置在床上。
王秀兰受了极大刺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直抓着李东明的手不放。
叶彤看着这一幕，知道从王秀兰这里暂时是得不到更多有效信息了，而且也需要有人专心照顾她。
她对李东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结束之后我会给她安排专业的心理疏导。”
李东明“嗯”了一声：“叶彤，你真的一定要把他们都除掉。”
“你让阿姨拿着这个。”叶彤转过身，从书包里掏出渔姽，塞到王秀兰怀里，嘱咐，“我出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李东明感激地看了叶彤一眼，点了点头：“谢谢你，叶彤，你自己小心。”
就在这时，叶彤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一看，是那个之前在超市外被她救下的女孩发来的信息。
【姐姐，我是阿雅，就是你今天在路边救的那个女孩，我醒了，现在在医院。你能来一趟吗？】
信息后面附带了医院的名称和病房号。
叶彤心头一凛。
看来这个阿雅，又想起了与老太太纠缠过程中的细节。
那个突然出现的归一圣瞳教印记，以及她当时诡异的失控行为，背后肯定有隐情。
她立刻回复：【好，我马上过来，你待在病房里别乱跑。】
跟李东明打了个招呼，叶彤立刻出门，在村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镇上的医院。
夜色已然降临，华灯初上。
小镇的夜晚比白天安静许多，只有零星车辆驶过。
叶彤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心中思绪纷杂。
白川虽然暂时被唬住，但难保他不会起疑心或者向上核实，时间依然紧迫。
小雅的信息，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叶彤付了钱，推门下车，快步走向住院部大楼。
夜晚的医院显得格外寂静，只有急诊室的方向还有些许人声。
她刚走到大楼正门口的台阶下，准备抬脚上楼，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突然袭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去——
就在她头顶正上方，住院部大楼的某一层，一个打开的窗户边，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是阿雅！
月光和楼内的灯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她的脸正对着下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叶彤瞳孔猛缩，失声惊呼：“阿雅——”
然而，她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那道身影已经如同断线的木偶，又像是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直直地、没有任何犹豫地，从窗口坠落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叶彤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耳边是空气被撕裂的微弱呼啸声。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狠狠地砸在叶彤的耳膜上，也砸在了她的心上。
那道身影重重地摔落在医院门口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就在叶彤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
鲜血，如同盛开的诡异红花，瞬间从坠落处迸溅开来，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叶彤煞白的脸上。
“姐——”
她张了张嘴，似乎求救的话语还在嘴边。
世界瞬间失声。
叶彤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那句泄了生机的“姐”。
只有脸上那几点猩红温热的触感，无比清晰，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提醒着她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跳下来的……是阿雅。
就在约她见面之后，就在她眼前摔得粉身碎骨。
周围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骚乱。
医院门口的保安、路过的行人、刚下车的病患家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随即陷入混乱。
叶彤却仿佛听不到那些声音。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那片迅速扩大的血泊，看着那个躺在血泊中、已然失去所有生息的年轻身体。
小雅的脸侧对着她，那双曾经充满恐惧和求助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映不出任何光亮。
她的后颈，那个殷红的、眼睛形状的印记，在血泊和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是意外。
这绝不是意外！
这是灭口！
是归一圣瞳教！
就是因为阿雅下班之后太累了，对着那个该死的归一圣瞳教出言不逊，她就死了。
怒意夹杂着自责，瞬间席卷了叶彤全身。
她救了她一次，却没能救她第二次。
阿雅在最后时刻想向她求助，透露关于那个邪恶印记的秘密，而就在她即将赶到的时候，对方抢先一步，用这种残酷而决绝的方式，掐断了这条线索，并且……像是在向她示威。
叶彤缓缓抬起手，用掌心轻轻擦过脸颊。
掌心中，那抹猩红刺目惊心。
她抬起头，扫过住院部大楼那扇依然洞开的窗户，仿佛要穿透那后面的黑暗，锁定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周围的喧嚣、医护人员的奔跑、保安的维持秩序……这一切都仿佛与她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燃起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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