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
萨鲁曼不愧为这个时代惊才绝艳的巫师,通过一些神秘知识的帮助,他也是不负众望的完成了石门的破译工作。
而随着魔力的注入,那些原本黯淡的符号逐一亮起,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整个石门开始轻微震颤,上面那些扭曲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蠕动。石门中央,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折叠,一点幽暗的光芒亮起,随即迅速扩大,最终形成了一个稳定旋转的,仿佛由黑暗本身构成的传
送门!
门内深邃无比,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纯粹的虚无。那旋转的黑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与声音,甚至连人的思绪都似乎要被拉扯进去,湮灭于无形。它不像是一扇门,更像是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一个连接着未知终结的深渊。
成功了!
萨鲁曼和卡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忐忑。他们真的找到了开启石门的方法!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最棒的那一个!”卡格背着莉娜,站在那黑暗漩涡的边缘,他相信萨鲁曼果然是没有相信错。
当然。
那幽深的传送门也时候让卡格犯怵。强劲的战士体魄让他稳住了身形,但面对这超越理解的景象他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虚无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任何一次诱惑都更加令人心悸。
它不是物理上的威胁,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感。
生命。
天然就会对其感觉到不安。
“嘶,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短暂的惊喜过后卡格也感觉头皮发麻,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萨鲁曼。
年轻的巫师脸色苍白,连续的高强度研究、魔力消耗以及与禁忌知识的接触,让他显得疲惫不堪,但他那双银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那黑暗的传送门,仿佛要从中剖析出它所蕴含的全部规则与风险。
“萨鲁曼,”卡格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确定......这后面是出路?而不是......另一个更糟的囚笼,或者直接是......毁灭?”
他并非怯懦。作为身经百战的战士,卡格从不畏惧看得见的刀剑与魔法。但眼前这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是一种对未知本能的警惕。
萨鲁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传送门上移开,落在了卡格背上昏迷的莉娜身上。少女??或许现在这个称呼已经不太准确,莉娜的状况触目惊心。
鳞片已经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原本秀气的轮廓被非人的特征扭曲,呼吸微弱而急促,带着令人不安的湿?音。
偶尔,她的身体还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到了极点,仿佛来自深海的痛苦音节。
那黑色到了妖娆,蠕动着的污染纹路,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蔓延,如同活着的诅咒。
“莉娜......”萨鲁曼看着莉娜,脑海中闪过她曾经明媚的笑容,灵巧的身姿,以及他们三人一起冒险时的点点滴滴。
那些画面与眼前这凄惨的景象重叠,形成一种尖锐的刺痛,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是他,带领他们走进了这座该死的遗迹。
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卡格。
战友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坚毅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虑与沉重。
“你来做决定,萨鲁曼。”
卡格手臂和脖颈上那些因为抵抗污染和分担伤害而加深的黑色纹路,如同枷锁般缠绕着他。萨鲁曼知道,卡格承受的不仅仅是身体的负担,更是看着挚爱之人一步步走向非人形态而无力回天的精神折磨。
“我不确定,卡格。”萨鲁曼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平静,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凭借我们现有的力量和方法,绝对无法逆转莉娜身上的污染,甚至无法让她摆脱痛苦。留在这里,
结局只有一个??我们所有人,都会在这无限的回廊中,被慢慢耗干,被疯狂吞噬,最终化为这里的一部分,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东西一样。”
他伸手指向那黑暗的传送门:“而这后面,无论是什么,是生路,是更深的绝境,还是彻底的毁灭,它都是一个变数。是我们打破这令人绝望的循环的唯一可能。它可能通向地狱,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坐以待毙。”
卡格沉默地听着,萨鲁曼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他内心的犹豫。
“你说的对。”
他何尝不明白留在这里只是慢性死亡?他只是......只是对那扇门后的未知感到本能的抗拒。他再次低头看了看背上的莉娜,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那鳞片冰冷的触感。一股混合着心痛,不甘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热流涌上心头。
他想起莉娜曾经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的样子,想起她清澈的眼眸,想起她坚定地选择跟随他们踏上这次危险旅程时的信任。他不能让她的结局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回廊里,扭曲成一团无法辨认的怪物。
然后在痛苦中无声无息地消亡。
“还是那句话,萨鲁曼,我信任你,你来做决定吧。”卡格的声音不再犹豫,重新变得坚定如铁,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留在这里,莉娜只会更痛苦。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调整了一下背负莉娜的姿势,让她更安稳地靠在自己宽阔的背脊上,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信念传递给她。
“不管前方是什么。”萨鲁曼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投向那深邃的黑暗,“是刀山火海,是神?的殿堂,还是永恒的虚无,我们都必须要去!为了莉娜,也为了我们自己。就算最终是毁灭,我们三个,也要一起面对!”
“嗯,无论门后是什么,我们别无选择。”
卡格深吸一口气,说道。萨鲁曼看着战友眼中重新燃起的决死意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愧疚,也有并肩作战至今的深厚情谊。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卡格坚实的肩膀。
卡格重重地点头,将昏迷的莉娜重新背好,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不会被颠簸:“走吧,萨鲁曼。是生是死,我们一起面对。”
“好!一起面对!”
萨鲁曼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最后残存的魔力调动起来,在身体周围构筑起一层微弱的防护灵光,虽然不知道对这未知的传送是否有用,但至少是一种心理上的准备,“跟紧我,卡格。进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松开
娜,也不要离开我身边太远。”
卡格紧了紧托着莉娜的手臂,沉声道:“明白。”
两人最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动摇的决心。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那令人绝望的无限回廊,然后毅然决然地,并肩踏入了那旋转的黑暗传送门中。
紧接着。
萨鲁曼、卡格,以及伏在战士背上昏迷不醒的莉娜,三人的身影如同被吞噬一般,彻底没入了那旋转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传送门中。
就在最后一片衣角消失的刹那,那维系传送门的幽蓝符号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
石门中央的黑暗漩涡剧烈地扭曲、收缩,最后不知道是什么人,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叹息般的空间涟漪声。
三个人和那个声音,都彻底消散无踪。巨大的石门恢复了原状,冰冷、死寂,严丝合缝,仿佛亘古未动。门上那些扭曲亵渎的浮雕,在最后一丝魔法光辉湮灭后,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祥。
无声地嘲笑着闯入者的徒劳。
空寂的石室,重新被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所笼罩。
无限回廊那令人发疯的低语与嗡鸣,在此刻也诡异地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真空般的静默,压迫着并不存在的耳膜。空气中残留的奥术能量与石门本身的冰冷气息混合,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当萨鲁曼等人消失。
那维系了不知多久。
由萨鲁曼的智慧与卡格的坚韧所构筑的微弱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绝望的余烬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慢慢冷却。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只见,石门外,那原本空无一物,延伸向无限诡异的回廊通道中,空气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道模糊的身影,伴随着低沉的、非人的窃笑,逐渐从虚无中凝聚、显现。
“嘎嘎嘎嘎~”
首先出现的是那位曾被萨鲁曼以魔力瓦解射线击碎“眼珠”的无面巫师。他依旧身披尘埃与时光的长袍,面部平滑如玉,但此刻,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难以形容的,扭曲的笑意。
他手中那柄断裂的权杖不知何时已恢复原状,顶端碎裂的琥珀也完好如初,甚至其中仿佛有暗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
仿佛从未死亡过一般。
“咯咯咯咯~”
紧接着,是那位身躯曾蒸发于解离术下的潮汐咏者。他盘膝坐在虚空中,身下并非水潭,而是不断翻滚且无形的阴影。
由海草与珊瑚缀成的长袍湿漉漉地滴落着黑色的水珠。
那本鳞片制成的书册悬浮在他面前,无声地翻动着,书页间流淌出令人心智混乱的暗码。
“进去了,他进去了!咯咯咯~”
他没有眼睛的漩涡眼眶,直勾勾地“凝视”着紧闭的石门,发出一种仿佛水下气泡破裂般的咕哝笑声。
“主会被释放!我们将与主一起永恒!”
织梦者的身影如同烟岚般聚散无常,编织出破碎而绚烂的噩梦图景,又在下一秒归于虚无,只留下一串银铃般,却冰冷刺骨的轻笑。
“桀桀桀桀,你说的没错。”深渊炎魔的轮廓在空气中灼烧,散发出硫磺与熔岩的气息,它低沉的咆哮中带着计谋得逞的快意。
时空编织者、无光行者.......一个个曾被萨鲁曼和卡格艰难战胜,或者巧妙避开的古老存在,此刻都以一种近乎完好的姿态,出现在石门之外的回廊中。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意念的投影,某种亘古存在的回声。
好似萨鲁曼从未真正杀死他们。
其实这也正常。
对于这些人而言。
已经不能够用普通的生命形态去描述,这些人在被这个地方同化之后就成为了另一种生命,生命其实是和遗迹本身密切联系在一起的。
遗迹没有毁掉。
这些人又怎么会真正死亡呢?其实就像是萨鲁曼对卡格施展的生命共享魔法,萨鲁曼没死之前卡格自然也不会死。
一个个被萨鲁曼战胜过的身影接连浮现,其中还包括一些明明临死之前出现清醒,然后向萨鲁曼和卡格道谢的人。
很显然。
那种清醒全都是演技,和死亡一样都只是一种表演,如今,萨鲁曼离开之后,这些身影就再次重现于了这个人间。它们形态各异,却共同散发着同一种气息??古老、疯狂、以及一种目睹猎物终于踏入最终陷阱的、毫不掩饰
的愉悦。
“桀桀桀桀~”
“哈哈哈~”
它们没有交谈,没有相互致意。只是静静地悬浮或站立在回廊中,将那非人的目光投向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石门。
不得不说,生命形态改变后笑声都怪异了几分。这些家伙的笑声起初低沉而零星,如同夜枭的啼叫。
渐渐地,这笑声开始汇聚、交织,形成一种混乱而亵渎的合唱。这合唱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荡在意识的底层。
充满了无尽的恶意与嘲弄。
好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其他正常的生命,若是普通人来了的话,估计听到这个笑声都会遭到非常严重的污染。
所有人都是奸计得逞了的感觉。
或许。
它们的奸计确实得逞了。之前的所有表演都是为了制造出现在的情况。
那无面巫师抬起权杖,指向石门,平滑的面部波纹荡漾,仿佛在说:看,他们进去了。
“咯咯咯咯~”潮汐咏者手中的鳞片书册翻动得更快了,那水下气泡般的笑声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它们所有的阻碍,所有的诱惑,所有的战斗,或许都并非为了彻底杀死这两个渺小的闯入者。
那无限的回廊,那层出不穷的守卫,那直指内心的幻象......这一切,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筛选。
一次漫长而残酷的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