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祖国蹲在五斗柜前翻找什么,听见动静慌忙起身,看到是夏小晚松了一口气。
    王秀梅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正好小晚你来了,咱们一会吃饺子。”
    “好。”夏小晚点了点头,将兜子放下。
    夏小晚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将碗筷都收拾好。
    “婶子,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夏小晚重新走进厨房。
    王秀梅看着夏小晚:“小晚,你去棚子里,拿出几颗大白菜,今天吃白菜馅饺子。”
    夏小晚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棚子走去。
    伸手推开棚子,发现棚子里变得整洁。
    夏小晚走上前,挑了几颗白菜。
    夏志远走进门:“小晚来了?”
    “嗯,我也是刚来不久。”夏小晚怀里抱着两颗白菜。
    “今天可是你哥哥结婚,你可要敞开肚子吃。”夏志远接过夏小晚手中的白菜。
    *
    【王帅,到底去哪了?】
    刘迅站在板条箱后面。
    【还是,先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突然一个玻璃瓶,从楼上落下。
    【不好!】
    刘迅身形一闪,躲在木箱子后面。
    二楼传来男女的吵架声音。
    “你到底要干什么?”
    “做正确的事情。”一个清冷的女声传到刘迅耳朵里。
    刘迅的指尖抹过木箱缝隙,沾着深褐色酒渍。
    他抬头望向二楼办公室,百叶窗缝隙里闪过半张女人的脸。
    ——苏敏。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不让进的。“售货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迅转身时撞翻整摞搪瓷盆,叮叮当当的响动中,他瞥见板条箱底部的标签。
    苏敏眉头一皱,起身将窗户关严。
    刘迅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这里不让进。”售货员看着观望的刘迅。
    刘迅转身从兜里,拿出10块放到了,售货员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这样的人。”售货员一脸正气的看着刘迅。
    刘迅面无表情的抿了抿手指,瞬间面前的一张纸币,变成三张。
    “哥,你看人真准,我做主,你就在这里,用不用我搬个凳子啊。”售货员笑着接过面前的纸币。
    刘迅微微一笑:“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哥,桀骜不驯是啥意思?”售货员疑惑的问道。
    【糟糕,忘了他的文化程度了。】
    刘迅摸了摸头:“你们二楼是干什么的?”
    “我们二楼早租出去了,现在是物流的在上面办公。”售货员小声的解释道。
    刘迅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售货员在后面摆手:“哥,欢迎下次光临。”
    【真是一个傻子,一个月工资到手。】
    售货员哼着歌走进屋子里。
    *
    夏家。
    夏建设蹲在地下调试那台红灯牌收音机。
    旋钮转动时发出沙沙的杂音,混着吊扇铁链晃动的叮当声。
    收音机的突然炸响,惊得窗台上打盹的猫窜下窗台,尾巴扫倒了插着花的玻璃瓶。
    “红蕊特意从友谊饭店捎的盐水鸭。”
    夏祖国把油纸包往掉漆的桌子。
    中央推了推,鸭子脚上的金丝滚边包装绳在日光灯管下折出细碎金光。
    夏小晚用筷子尖挑开荷叶时,陈皮与桂皮的香气漫出来,鸭掌上缠绕的金线。
    夏小晚想起自己在供销社上面时。
    听到人说,友谊饭店里后厨老师傅,总爱用这种特供金线捆扎礼盒。
    夏志远哼着旋开蓝釉酒瓶,三十年陈酿的醇香立刻压过了满桌饭菜香。
    “爸,这瓶酒不是要等我娶媳妇那天...”夏祖国话没说完就被父亲瞪了回去。
    夏志远布满老年斑的手稳稳斟酒,琥珀色酒液在玻璃杯里泛起雪沫,有几滴溅在斑驳的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
    “小晚要不要尝尝?”酒瓶转向时,夏小晚看见叔叔食指关节处新结的老茧。
    她摇头捧紧自己的杯子,浮着枸杞的温水倒映出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
    “发什么呆呢?快点吃饺子,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馅。”
    夏祖国递醋瓶时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桌面划出浅痕,那道凹痕让夏小晚想起存折夹层。
    她咬开白菜肉馅饺子,舌尖尝到童年时大灶柴火的气息。
    桌布下左手死死攥着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被汗浸得发软。
    “婚期定了下月一号。”夏建设突然闷声插话,白酒呛进气管引发剧烈的咳嗽,震得桌上碗碟轻颤。
    “慢点吃,别着急!”王秀梅用手拍着夏建设的后背
    夏祖国通红着脸低头:“就是房子...还差些。”
    他的指甲无意识抠着桌沿裂缝,那里积着经年的油垢。
    王秀梅的手停在半空中。
    满室寂静中吊扇咯吱声格外刺耳。
    【祖国,不好意思吗?还是我来吧。】
    夏志远突然起身,老式木椅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
    “小晚啊...”夏志远喉结滚动着:“这钱算叔借的。”他身后的五斗橱上摆着全家福
    夏祖国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信纸,手上的汗渍和钢笔划痕模糊了借款金额。
    “每月还三十...”他的声音像被烈日晒蔫的叶子。
    夏小晚注意到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是后来补的,浅灰线脚在藏蓝布料上格外扎眼。
    她走向墙角的帆布包,拉链滑开时露出整摞用橡皮筋捆扎的钞票。
    最上面那张十元纸币,是她来的时候在银行取出来的。
    夏小晚抽出十六沓百元钞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这些钱,本来就是准备给夏祖国的。】
    “利息按信用社的算。”她把钱推过桌面,桌子上的陈旧的痕迹与簇新纸币形成鲜明对比。
    “小晚,谢谢你!”夏祖国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向夏小晚鞠了一躬。
    “没事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夏小晚轻声的话语,抚慰着夏祖国微弱的自尊。
    王秀梅突然冲进厨房,瓷碗碰撞声混着压抑的呜咽。
    “小晚,多谢了。”
    夏志远仰头饮尽残酒,眼角皱纹里蓄着水光。
    夏小晚看着一家人充满了悲伤,打趣的说道:“今天可是大日子,咱们应该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