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敲晕了的倒霉和尚,亦步亦趋地沿着台阶往山下走,也算是终于体会到了啥叫上山容易下山难。
    那石壁两边狭窄又陡峭的台阶让我小腿肚子直颤。
    这会儿只恨不能跟苏三一样,长出两只翅膀,直接从这山顶飞下去。
    等我这双脚终于踏在实地上的时候,胡爷和白狼已经到了百米开外。
    我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时。
    就看见胡爷把那半死不活的双头王八放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那王八之前在古庙里撞击莲花底座,那两个脑袋都血肉模糊了。
    可这才一个多小时不到,伤口竟已完全愈合!
    我惊讶于这王八的恢复能力。
    “这双头王八本就不多见,居然还有这本事,真是邪了门了。”
    胡爷没搭理我,自顾自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红线,拴在了那王八的后右腿上。
    “一会儿跟着它走,记着,别走错了路。”
    日头渐渐西沉,山路也变得难行了起来。
    因昨天下的雨,周遭的泥土变得松软。
    再加上每隔一会儿就要根据那王八的反应重新判断方向,直到天黑,我们也没从这山坳处走出去。
    但不管咋说,好歹也是离开了山体滑坡的范围。
    这会儿倒霉和尚也醒了。
    他在发现自己出了古庙后,就始终一言不发,
    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手仍在无意识地搓动着掌心的佛珠。
    我看他这样,有些担心,我每每要劝慰几句的时候,都被胡爷找借口拉走了。
    “水生,老夫这背上痒得厉害,你快来瞧瞧。”
    “水生,你把这红绳系在手上,盯着点儿,这王八。”
    “水生……”
    他始终不让我同和尚说话,这让我心里渐渐觉察出了不对。
    按胡爷往常的性子,别说这和尚是个尚不知情的受害者,就算是那十恶不赦的凶煞邪神,他都能跟人扯上两句。
    可今天这是咋了?
    不光胡爷,白狼的反应也有点奇怪。
    它始终跟那倒霉和尚保持着距离,明明走在前头,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后瞟。
    那古怪的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这俩家伙是在闹啥幺蛾子?
    就在这时,倒霉和尚盘着佛珠的手不动了。
    他瞳孔颤了颤,原本正常地坐在石头上歇脚的身体,猛然站了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却升腾而来的雾气,已在山坳处形成了一片低云。
    与此同时,跟昨天晚上一样的窸窣声响再度来袭!
    我心头一紧,招呼着胡爷就往山上跑,“不好,是那些藤蔓,胡爷快跑!”
    胡爷反应极快,我话音没落,人就已经径直从我身边窜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抱走那只拴着红绳的双头王八。
    等我回神时,白狼也窜了上去。
    我只能拽着倒霉和尚往山上跑。
    谁知那倒霉和尚关键时候掉链子,脚下一空,居然一整个陷进泥潭里!
    刹时间,一根血藤从泥潭中窜出,紧紧闭合的血色花苞猛然张开,对着那倒霉和尚就冲了过去。
    巨大的花苞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眨眼就来到了近前。
    我见势不妙,抡起砍柴刀就劈在了那花苞的根部。
    可这回,我一刀下去,那花苞的根部纹丝未坏,反而崩出了一片火星!
    我傻眼了。
    砍柴刀向来无往而不利!
    更别说这藤蔓还是植物了!
    我不死心地正要再劈,上头猛然传来一声枪响。
    胡爷扣动扳机,那黝黑的枪口还在冒着烟。
    白狼残毛炸开护在他的身后,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我顾不上研究那血藤,生拉硬拽着把倒霉和尚拖出来后,领着他往山上狂奔。
    我刚到胡爷的身边,他就低吼了一声。
    “水生,跟着那些动物跑!”
    我这才发现,白雾升起的那一刻,林子里的动物,不论大小种族,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一些跑得慢的小型动物,被仓皇逃命的野猪踩在了脚下,转眼就被后头撵上来的其他动物踩成了一摊肉泥。
    凡是还在地上跑的,那是连头都不敢回。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忙不迭地跟在了这些动物后头。
    胡爷说过,这些没开灵智的动物,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们先天比人警觉,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也绝非寻常人可比。
    相比之下,王富贵所化的这头白狼就有点不大争气了。
    它那白色的身影在林中穿梭,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被我扯在身后的慧园和尚突然憋出了一句话。
    “跑不了的,我们迟早都得死。”
    “放你娘的屁,老子命长着呢!你要想弄清楚你师父到底咋回事,就给我跑!”
    我扯着脖子吼完这一嗓子,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铃铛声。
    叮铃,叮铃——
    在这漆黑的树林中,忽远忽近的铃铛声诡异至极。
    我被这动静吓得脚下一软,险些当场崴了脚。
    而没过一会,我就看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景象!
    就在那群仓皇逃窜的动物前头,有一头体型巨大的动物。
    那玩意儿顶着一双鹿角,却长了个马脸,奔跑起来是四只牛蹄狂奔,偏尾巴又像是驴。
    它背上背着一个木头箱子,那箱子上拴着的铃铛链拖在地上,随着它每跑一步,都在叮叮当当地响。
    我被这景象弄得心里发毛,胡爷却松了一口气。
    “别怕,有这家伙在,那些血藤不会追上来的。”
    我疑惑着,下意识地瞥向山下。
    那翻涌的血藤已经将整片山坳填满了。
    到处都是翻腾的尖刺枝条,所过之处,凡是活物,已被尽数卷进了其中。
    甚至有些血藤沿着山壁向上攀登了足有十几米高!
    那样的高度,几乎跟古庙下方平台的高度齐平了。
    我根本不敢想象,要是这会儿我们还在古庙里,这是个多么惨绝人寰的景象。
    我咽了口唾沫,撑着膝盖靠在树上喘粗气。
    而那头捆着木箱子的动物,居然在这时朝我走了过来。
    它那硕大的鹿角几乎把我卡在了它和树中间,我手握砍柴刀,正要动手,胡爷就把我死死地摁住了。
    那东西在我身上又闻又嗅,铜铃般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胡爷。
    居然开口说了人话!
    “你这老狐狸,怎么跟这种东西混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