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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天不亡我,便是亡你
    三尺青锋出鞘。

    傅玉同双眸凄厉地睁大。

    剑落下,他就会变成黄泉那端的死鬼。

    突然,帅帐的门帘被掀起。

    崔泽的剑锋被打断。

    崔泽眼眸一转,赫然见到进帐的是余子陵。

    崔泽还记得他。

    是余子陵在广平侯府帮他出了头。

    崔泽手中的剑一顿。

    傅玉同不管进来的是谁。

    他见对方一身文官的打扮,便当他是救命稻草。

    “你过来!”

    “你看清楚,我是为陛下宣令的使者,他们要杀我!”

    “他们是叛军!”

    一时间,帐内众人都紧张起来。

    余子陵察觉帐内的气氛骤然压抑。

    他淡笑着,向崔泽拱手。

    “林帅,许久不见了,可还安康?”

    王秀等人见他是崔泽的旧相识,瞬间舒了口气。

    崔泽手中的剑定着,剑锋依旧冷寒。

    “还算安康。”

    “许久不见,余大人来此有何公干?”

    余子陵的笑容大了一些,热情道:

    “兵部派我来监军。”

    余子陵打量持剑的崔泽和举着金令的傅玉同一番。

    他明知故问:“林帅这是做什么?”

    傅玉同不死心地抢白道:

    “他要杀我,他要反叛!”

    崔泽持着剑,“斩国贼祭旗。”

    余子陵绵长地“哦”了一声。

    随后他捂上了眼睛。

    “在下怕血,不看了。”

    傅玉同不可置信地看余子陵,他慌不择路地大声嚷道:

    “你!你也是文官!”

    “你怎能纵容他!”

    余子陵闻言将眼睛捂得更紧。

    王秀见状嘿嘿一笑。

    他一把将傅玉同整个从内卫堆中拽了出来。

    崔泽腕间暗暗使力,凛冽的刀锋一转——

    忽然,帅帐的门帘又被人掀起。

    崔泽的剑已掠到傅玉同的肩头,生生被迫停住。

    王秀咬紧牙一跺脚。

    他忍不住回身骂道:“谁啊!”

    “没看见正在诛内奸呢吗!”

    掀帘进来的是许子怜和杜玺。

    许子怜在前,杜玺在后。

    许子怜一进帐便朝余子陵唤了声:“师兄。”

    见了许子怜,傅玉同的眼眸陡然一转,倏然睁大。

    “好啊,你们都是薛氏门人!”

    “特别是你,许子怜,许鹤山的三公子,我认得你。”

    在傅玉同发问的顷刻间,崔泽本能地反应到局势将变。

    他以迅雷之势将剑横抹,力求在瞬息间夺下傅玉同的命。

    生死之间,傅玉同迸发出惊人的力气。

    他用金令抵住崔泽的剑。

    傅玉同咬着牙跟崔泽硬拼。

    他猛地回头,朝肖七大喊:

    “肖统领,你看见了!”

    “林泽和薛氏门人联手杀我。”

    “你回京去禀报陛下,陛下正缺清除薛氏门人的理由。”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刹那间,在斗笠下,肖七眯起了眼睛。

    崔泽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刻,素不相识的许子怜冲撞过来,架起了他的剑。

    许子怜:“广平侯别害了我薛氏门人。”

    许子怜看着斯文,臂膀上力气一点都不少。

    他愣是将崔泽的剑架得高举。

    “广平侯,我看他手执金令,你不可杀他。”

    崔泽与许子怜僵持再三,压不下剑锋。

    他力气耗竭,身上的伤也隐隐地痛起来。

    崔泽不甘心地咬住后槽牙,撤力收了剑。

    他一收剑,傅玉同便如得救一般。

    傅玉同脚下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站稳,忽然仰天大笑。

    笑过以后,他望着崔泽道:

    “天不亡我。”

    “看来亡你林泽的时候到了。”

    傅玉同缓了口气,拍拍许子怜的肩。

    许子怜虽嫌弃地将他的手拍开,傅玉同却不恼。

    他的眼眸里又有了光彩。

    傅玉同挨个指过帐中的薛氏门人。

    “一个,两个,三个。”

    “薛氏门人怕我代陛下领军功,竟派了三个人来监军。”

    傅玉同最后一下指回崔泽。

    “林泽,你没想到吧。”

    “他们来了不会帮你,却能杀你。”

    “薛氏门人恨不得战事不利,好以此为由踩陛下一头。”

    “我也巴不得战事不利,不利才有利于议和。”

    “朝中没人想让你活。”

    傅玉同用抬起的手又拍了拍许子怜的肩。

    “许公子,身上带笔墨了吗?”

    “借我用用。”

    许子怜瞪傅玉同一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借。”

    傅玉同却不收手。

    “你得借,不借,你无战事可监。”

    “林泽会带着青州军回城驻扎,北羌不会再来犯。”

    “你爹让你来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许子怜不满地用鼻孔喷出些热气来。

    他从腰间的躞蹀带上拽下一个银盒甩给傅玉同。

    傅玉同将那细长银盒打开。

    盒中装了截短毛笔,一头装有块墨。

    傅玉同用唇将笔尖润湿,蘸在墨块上。

    他半跪下去,向肖七伸手。

    “肖统领,这次你站在哪边?”

    肖七用斗笠盖住脸。

    他的手却替傅玉同捡出公文匣中空白的黄帛。

    傅玉同从肖七手中接过黄帛。

    黄帛被平铺在地上,傅玉同潦草地书写起来。

    崔泽被许子怜挡着,眸中的漆色越聚越深。

    他紧咬着后槽牙,无一字想诉说。

    王秀看不下去,挺身欲上前。

    肖七一声令下,内卫悍然拔刀。

    这下,帅帐之中,任谁都只能等傅玉同将帛书写完。

    傅玉同三钩两划,写尽最后一个字。

    他手执帛书和金令,站起身。

    傅玉同信手将两样象征至高皇权的宝贝甩进崔泽怀里。

    金令在崔泽铠甲的护心上一撞。

    撞出几近破碎的声响。

    崔泽展开墨迹未干的帛书一看。

    再抬眸时,他已是满目怆然。

    “你要我带着青州军,出北漠,进攻北羌王庭?”

    帅帐中天光暗淡。

    暗了的天上,雪花跟变戏法似的从天而降。

    军营中无数的士卒张开掌心。

    鹅毛般大的雪落在他们掌中,融进他们手掌里。

    “诶……又下雪了。”

    “天又得冷了。”

    “真想回家去,别在山上被冻死。”

    可傅玉同写成的轻飘飘一封帛书,要他们去寒冬更肆虐的北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一颗泪从崔泽的眼角渗出来,落下。

    泪还没划过脸颊,就被崔泽用指腹悄无声息地擦去。

    他将那帛书揉成一团,包在手里。

    “你们真的,非得如此对待青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