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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有一个走正道的崔泽,挺好的
    云青青像雾一样消散在天女庙外。

    庙外,肖七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这抹雾。

    ……

    傅府正堂。

    不知是手炉中的炭块燃烧得太旺。

    还是傅玉同的手掌压在手炉的镂空处压得太狠。

    傅玉同如同被烫一般,把手高抬。

    他握紧那只仿佛被烧了的手,怒骂道:

    “林泽!你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休书?”

    “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给林念瑶发了休书?!”

    肖七的神色掩在斗笠下,让人看不清楚。

    “傅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傅玉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本想让林念瑶在肚子里胡乱揣个球。

    等生下来管孩子是男是女通通换成男的。

    挂在林泽名下,给自己当傀儡。

    哪成想林泽临死前硬是休了林念瑶。

    这下林念瑶就算揣上,那也名不正言不顺。

    傅玉同一阵头疼。

    他手指点着额角,揉着太阳穴,道:

    “往后的事我再想想。”

    “这番探问天女庙,辛苦肖统领了。”

    肖七今日有些异样。

    他往日除了依照傅玉同的要求办事。

    肖七并不多说一句话,多办一件事。

    今日的他似乎是看傅玉同太过头疼。

    肖七竟走到傅玉同身边。

    他随手端起傅玉同的茶盏。

    “傅大人,喝口茶下火?”

    傅玉同头疼着,顺手接过肖七端的茶。

    他饮了一口。

    许是心情不佳,他意外地觉得连好好的茶都是苦的。

    傅玉同把茶杯甩在桌上。

    在心里他骂透了崔泽。

    到了正午,太阳升到头顶上。

    白茫茫的,似暖非暖。

    傅玉同觉得格外的懒倦。

    他和衣倚在榻边,半寐半醒间,跟撞鬼似地见了崔泽。

    他见那崔泽脸白得像冰。

    冰下透了一层紫。

    活脱脱就是冻死的。

    在梦中,傅玉同记得自己站起来,抓过榻边的烛台。

    他拔了上面的蜡烛,拿插蜡烛的长铜签对准崔泽。

    “林泽!你!你!”

    崔泽缓缓开口,声音不似活人。

    “我来找你索命。”

    傅玉同凌空把烛台乱划。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啊!”

    长铜签意外地刮破傅玉同的手。

    汩汩的血疯了似的从长长的伤口往外流。

    血色染透了傅玉同看见的一切。

    包括那个白脸的崔泽。

    再然后,傅玉同感觉后脖颈一沉。

    他就晕了过去。

    傅玉同闭上眼睛,跟死尸似的往地上倒。

    肖七顺着手刀砍傅玉同后颈的那下,揽住傅玉同。

    他就势把傅玉同安放回榻旁。

    傅玉同手中的铜烛台落地,发出“锵铛”的一声。

    伴着这声沉而硬的响声,云青青从屋外进来。

    她的脚步很轻。

    轻得像雀鸟落在雪上,只落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爪印。

    她拾起地上的铜烛台,走向傅玉同。

    “肖大人,你确定崔泽的救命药全被他服下?”

    肖七细微地点了下头。

    “我两只眼睛那夜看得一清二楚。”

    “林念瑶亲手熬的,他仰头喝的。”

    再次确认后,云青青扼准傅玉同的手。

    她用铜烛台上锋利的铜签划破傅玉同的脉。

    血顿时涌出来,顺着傅玉同手腕的骨节往下流。

    云青青从腰间拽下一个皮囊子,咬开塞口。

    自傅玉同的血脉涌出的每一滴血都被云青青稳稳当当地接入水囊中。

    云青青接够了量,放下傅玉同的手,站起身来。

    肖七问她:“接这么点,就够了?”

    云青青晃了晃水囊。

    血撞在囊袋上的声音很沉,一听就接得满满的。

    “再多接些,他就死了。”

    肖七冷哼一声。

    “他死了世上正好少一个祸害。”

    肖七嘴上嫌弃地说着。

    他手上却动作不停。

    他摁住傅玉同手臂的内侧,替傅玉同止了血。

    云青青看得眨了下眼睛。

    肖七瞧见云青青眼里的无话可说。

    他随口似地替自己辩白道:

    “他死了,我得吃瓜落。”

    “这不好。”

    “你走吧,出去的时候小心点。”

    “别傅家的下人看见你来过。”

    云青青一半风凉话一半感叹道:

    “肖大人有本事,事了拂衣去。”

    肖七听不出云青青是在夸他深藏功与名。

    还是在骂他为求自保不择手段。

    他默了会,趁着云青青走之前,意味深长道:

    “你以为我凭什么当上内卫统领?”

    “又凭什么在皇帝身边活到现在?”

    云青青将囊袋扣紧在腰间。

    “也是,多谢你愿意相帮。”

    肖七替傅玉同止好了血。

    他收回手,从怀中翻出个竹哨抛给云青青。

    “城头上短笛三响。”

    “让苍鹰去,比你的马快。”

    云青青接下那哨子。

    “今日之恩,日后必还。”

    肖七半张脸掩在斗笠下。

    云青青只看得见他的嘴角勾了一勾。

    “不用了。”

    “傅玉同有句话说得不对,人善不该被人欺。”

    “这世上歪理太多,有一个走正道的崔泽,挺好的。”

    “我不想他死掉,死掉太可惜。”

    云青青听得心中微微熨帖。

    她朝肖七最后说了声多谢,又像雾一般消散去。

    城头上三声笛响,苍鹰落在云青青面前的墙砖上。

    苍鹰歪了歪头,看向云青青的目光像是打量。

    与此同时,雁归山外。

    苍黄的覆了雪的山明明近在咫尺。

    崔泽却感觉自己再也到不了。

    “王将军,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王秀控着马,轻撞了崔泽胯下的飞星一下。

    “别瞎说,你刚刚不是说太阳落山你才没命吗?”

    “太阳还好好地挂在天上!”

    “你快跟着我往前赶,云医女一定就在前面。”

    崔泽朦朦胧胧地骑在马上。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堆即将燃尽的火。

    火要熄了。

    火烧出来的烟被吹散。

    灰烬在满天乱飘。

    渐渐的,他连心口的疼都再察觉不到。

    王秀在他耳边左一句右一句地提着云青青。

    恍惚间,崔泽真以为云青青在向他走来。

    她一袭青衣,像初见时那样。

    泛白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很不真实。

    云青青那双眸子如幽竹间洒落的月光。

    一见就叫人难忘。

    人快死了,崔泽突然意识到——

    他可能第一眼看见她,就已经生出了浓烈的喜欢。

    在幻象中,云青青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崔泽。

    崔泽以为他的归处来了。

    他松了劲,头一倒从马上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