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宋云棠非你不可呢？”

    她看着散着光亮的萤石，满心疑问不得解。

    她很少长时间沉浸在梦境里，在这无人处，她很快醒了酒，在雾蒙蒙的晨间，离开了浮锡城，谁也没有告诉。

    一条狗呼哧呼哧窜出巷子，睁着明亮的眸子，鼻子上沾着雾气，向今夕奔来。

    今夕蹲下身拍拍它的头：“想和我一起走？”

    以徳汪呜一声，原地转了一圈，尾巴左右摆动。

    “嘘。”今夕指尖竖在唇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女魔头畏罪潜逃了。”

    她去了一个很久没去过的地方。

    姜家立着一块墓碑，那是她亲手刻上去的，她母亲的坟，她在此地唯一的牵挂。

    清理墓旁的杂草，擦去墓碑上的灰尘，她与母亲对酌，又是坐了一天。

    姜家家道中落之后，她买下了这栋宅子，只为这的一草一木都要供奉她母亲。

    今夕在这里独独住了几日，谋求片刻安宁。

    最后一日，她去了另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飘渺峰。

    属于她的那件房门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屋内四处沾满灰尘，角落结了蛛丝，桌角一盏不再发光的莲花灯倒是证明了曾经有过人的痕迹。

    今夕感慨，再回到这里，又是另一番心境。

    彼时重生醒来的她，除了滔天的恨意，还有弥补遗憾的庆幸。

    如今，她淡然看着一切，有的人像是这屋子里的尘埃，在她回忆里占了一部分，却早已同她没有了任何关系。

    “今夕？”

    门口站着一人。

    “怎么是你？”

    方梧听见院子的动静，警惕地找到门前，在见到房间里熟悉的背影时愣住。

    他看着那清丽的女子转过身，她沉敛的气质，她临危不乱的姿态，她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一时觉得无地自容。

    在此之前，方梧从未想过会在今夕面前流露这种情绪。

    他将养他长大的师尊视为神，又曾与其他人一同坐实眼前女子“残害同门”的罪名。养他长大的师尊是魔族，那日入魔的师尊就要杀掉他，又是眼前“残害同门”的女子救了他。

    如今，上位者的她，丧家之犬的他。身份调转，竟这样叫人难堪。

    但是，故人相逢，还有的是惊喜。

    今夕看出他的难堪，微微笑道：“你看上去……不怎么好。”

    方梧低下头：“怎么会是你，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今夕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方梧道：“只剩我一个了，我要守在这里。”

    “嗯？难不成你想着重振缥缈峰？”今夕颇不看好，要说晏秋发出这番豪言壮志起码还能让人听得有些盼头，至于这位一个月去不了书塾几回，试炼倒数的二师兄……

    方梧顿了顿：“你说得对，我是不学无术，比不上大师兄，但是，这里是我的家，我想要守在这里。”

    “家？”今夕毫不掩饰眼中奚落与恶意，“你说，魔族的野种陪大家玩的过家家游戏？这里是你的家。”

    方梧紧紧握拳：“……就算如此，他交给我很多东西，哪怕有些是错的，我都长成了比曾经更好的人。”

    今夕看他激动的情绪，不与他争辩：“接下来呢？你待如何？”

    方梧手心里握着几颗种子，看着比起曾经落寞许多的院子，慢慢攥紧：“等花开，逐云宗的人就会回来。”

    今夕最终没有打断这位二师兄蛮有诗意的理想：“你手里的那些，根本不会开花。”

    一袋海棠种子扔过去：“就算开花，也不会再有人回来。”

    她远去，毫不留恋地踏出脚下门槛。

    身后的方梧有话要交代，几步追上前，但没有太近：“我听到师尊与师叔的说的话，话中有你。

    只是只言片语的，我也只听到，地狱，你的来处这些字眼，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希望能帮得到你。

    谢谢你的种子，师妹。

    今夕最后是被无数道目光目送离开，身后的人们躲躲藏藏，那其中，有奚落过她的，对她的处境落井下石的，有漠视始终的。他们见到她的身影会抗拒地留下一个背影，第一次，是所有人看着她离开。

    她招呼着山脚的以徳，一人一狗踏上回浮锡城的路，所及之处，静谧得令人心安。

    流水潺潺，她想，若这次能活下来，她会如此刻一般游山玩水，不知那时她的母亲看不看得见。

    直至有一人闯进她的旅途。

    “还真让我找到你了。”

    计于晨跳下树，拍了拍衣襟上粘的灰。

    “你怎么来了？”今夕问。

    “我师尊怕你想不开，叫我出来找你。”

    今夕无奈一笑：“走吧，回去报个平安。”

    计于晨边走边告知：“这几日你不在，城中出了不少事，那枕越弑父夺权，修真界本欲与他合作除你，但他一口拒绝，恰逢你消息几日，修真界只当你逃了，已经来抓你了。

    今夕慢慢梳理，一时倒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枕越会毁约，和修真界合作，本计划着在那时挑起内讧，谁知，竟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