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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刀
    它不想无功而返,在这间奇怪的房子里盘踞了三天。

    第三天,它发现,房子里的木偶是会说话的。

    蛇问木偶:“你为什么会说话?”

    木偶说:“跟他们的孩子学的。”

    蛇问:“那他们的孩子呢?”

    木偶说:“死了。”

    蛇问:“怎么死的?”

    木偶说:“不知道。”

    蛇问:“那你又是谁?”

    木偶说:“不知道。”

    蛇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木偶说:“告诉你,你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

    蛇说:“向我许愿是有代价的。”

    木偶说:“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蛇问:“你想许一个什么愿望?”

    木偶说:“我想,成为她的孩子。”

    蛇问:“她?那个疯了的女人,你为什么想做她的孩子?”

    木偶说:“她亲手为她最爱的人缝制玩具,将她儿子的模样刻在我的脸上,给我穿她儿子的衣服,替我梳同他儿子一样的发髻,她那么爱她的儿子,可她忘了……

    她的儿子根本不在乎她,她的儿子早就背叛了她,那我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儿子?”

    蛇欣喜若狂,它觉得自己不是无功而返的。

    “我想到了,你需要一个替代品。”蛇再次出现在那个有野心的男人面前,“一个替代品可以给她幻觉,给她寄托,重燃她的人生,她先看到人生,才能再看到你。”

    男人觉得它说的有道理。

    蛇又出现在那抱着琵琶的疯女人面前,吐着信子,地狱深处的蛊惑从它嗓间传来:“他妄想给你一个幻觉,就此蒙蔽你,让你忘了你最重要的人,你也要给他一个幻觉,好好报复他才行啊。”

    女人觉得它说的有道理。

    女人从灰尘中找到那个被遗忘许久的木偶,看着木偶的模样,她沉默很久。那天黄昏,她卸下木偶的四肢,接进已故儿子的身体,锁住了他的魂魄。

    她给了木偶名字——枕越。

    她手中的梳子每梳动一分,”枕越“空洞的双瞳便明亮一分。

    男人赋予木偶更多的神志,教他喜怒哀乐,教他在谢落的海棠树下,笑着跑向女人,叫她娘亲。

    然后,女人终于可以杀掉这个冒牌货了。

    她想,她把这个冒牌货浸泡在慢性毒药里,他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毒,男人接触了这么久,是不是总有一天会发作?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那木偶很是贪婪,他想拥抱母亲,他想占据在母亲心中,那个真正的儿子的地位。于是,没能成功的代价便是他的粉身碎骨。

    妄图取缔她儿子的东西,她要亲手毁掉它。

    “祭……我的枕越。”

    木偶孤零零地漂在河流中,眸中是晴空万里。

    “痛吗?”蛇问木偶。

    木偶悲伤地回答:“痛。”

    “那就对了。”蛇吐着信子,“有心才会痛。”

    “有了心,你的愿望会得到满足的。”

    蛇满载而归,回到地狱,找到果子。

    “我为你找到了一个有心的人。”

    “怎么是一具木头的魂?”魔果看着日日来浇水的青年,问蛇:“木头哪来的心?”

    蛇笑:“他有心,有心才会有欲望。”

    魔果问:“他每天为我浇水,就能让我长出一颗心?”

    “当然不能。”蛇笑她天真。

    “你代表欲望,能让人犯下欲望的罪,你要……让他产生,把心交给你的欲望。”

    有了心,你就是一个完整的人。

    傀儡台上的戏目戛然而止。

    “我讨厌那条蛇。”聚集在这里的孩子说道。

    “我讨厌那个会说话的果子。”另一个孩子说道。

    方才被救下的女孩好奇地凑近傀儡台看:“可是果子也想活下去呀。”

    告别了被父母接走的孩子,确切地说,是拽着孩子轻声对她们说“你看我回家不打死你”的父母仓惶与灾祸和魔君告别。

    她再去看枕越。看戏的人出了戏,这演戏的人却走不出来了。

    “他爱不爱我母亲?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但是他告诉我,这答案与我无关。

    原来,我是……母亲杀了我。”

    “我只是一块木头,一块木头……一块冒充枕越的木头。”

    “都想起来了。”

    枕越身后的灯盏终于熄灭,黯淡无光。

    今夕懂戏,也懂戏中人的纠结。体会到人的感情,谁会想回到被人当作物件的日子呢?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今夕,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去地狱。”

    “如果和我离开这里呢?”

    “你觉得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可能?你可不要妄想离开,这盘棋没下完,你还得陪我接着斗下去,你还得为我铺路,地狱寒凉,身后有人相送,才乐得自在。”

    寒气袭人,她总是想起,梦里有个提着水的男人遥遥与她相望,这之前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周围围着几道重影,现在,重影被寒气驱散了一般,男人的影子定格在了枕越身上。

    今夕想,她或许知道自己的来处了。

    她走上前,凛冬之夜,人声在寂静中最为明亮:“我说过,你像我师尊,更比他没良心。”

    枕越眼含眷恋,眉目柔和地看着她,只有以虔诚的身姿祈盼,枝头的月才愿俯视这弹丸之地。

    “你一直为这句话耿耿于怀吗?”她的指尖描绘他的眉目中的寒凉,雪山不化,从逐云宗池潭开始。

    不,或许更早。

    “你嫉妒沈清客吗?”

    “你想拥有他也想拥有的我,还是,你想我的眼里只有你?”

    她也许有些摸得透这人的情感了,在他所谓母亲的忌日,找一个弹琵琶的女人,一个眼里有他的人。他在这一天里短暂地拥有人的感情,幻想那个抱着琵琶的女人看她一眼。

    曾经的今夕是那个人。

    今夕做到过,记忆空白的今夕眼里有他,所以肯替他除去威胁,要与他相依为命。

    而今夕的心不止为他一人停留,她也是一条卑劣的,孤独的,阴暗的影子,竟在无数个人身上找到不同的,对她好的碎片,拼接成一个只爱她的人。

    贪心的今夕为自己铺了很多后路,枕越是其中一条。

    “既然如此,枕越,你就将这份执念当成是爱吧,你此刻为我着迷,无法自拔,爱而不得的你让我成为了你在世间唯一的情绪。”

    “你不再是冷漠无情的枕越,你爱我,才舍得为我付诸一切,不惜舍命。”

    “所以枕越,为我铺路吧。”

    听说神女的刀一生只为神女而锋芒毕露,他为神女杀人,为神女自伤,一切为神女而存在。对神女忠诚,斩尽神女的敌人,是天书早已写好的天意。

    如果爱上了神女的敌人,背叛了天意,这把身不由己的刀会发生什么?

    原来,事情的开始,便是有两个人背叛了神,所以神便让这两人都看看这段孽缘的笑话,所以她与他命途多舛,饱经风霜。

    神女一开始便站在终点,但现在神女已死,今夕要成为新的神。

    “你是我的刀,枕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