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六年,十月底
    骷髅师军营,今天夜里来了,一个满脸泪水的少女,带着一个憔悴的女孩。
    牟忘赶紧差人,去请张山风前来。
    张山风一脸不悦,略带杀气的走进帅帐。
    经过几个月的软磨硬泡,刚刚他正在跟云衣聊人生。
    那该死的衣服终于解开了,差点就得手了!
    云衣虽然羞红,但几乎默认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
    这么美好的时刻!
    这么难得的时刻!
    这么……
    可惜!
    被传令兵打扰了!
    而且!
    还说出,有面带泪水的少女,带着一个小女孩找他!
    我滴妈呀!
    误会大了!
    听我解释……
    真不是我女儿!
    除了熟悉的惨叫,他可以肯定:这几个月,他都不可能,再踏入云衣的房间半步了。
    以后,连豆腐,估计都吃不到了!
    如果……
    哪怕……
    只晚一柱香……
    今天牟忘,不能给出合理的理由。
    那么,他保证:牟忘明天一定会以蛤蟆跳的姿势,跳上一整天!
    张山风走进帅帐,顿时愣住了:“秋灵,你怎么在这儿?”
    理论上,秋灵应该在琼州。
    但是,张山风被围的时候,大张在琼州得到消息,所以让秋灵去了京城。
    福伯死后,秋灵就留在京城,照看府邸,也作为琼州白银到大同的中转站。
    秋灵原本,只是负责清点一下琼州送来的账册,以及核对一下粮食和白银的数目,根本不用亲自来军营。
    但是,秋灵明显是一路哭过来的,脸上泪痕,眼神红肿,神情萧瑟。
    最关键的是,她带来的这个小女孩。
    他见过!
    蒋小丫!
    福伯一直不愿带入府,跟京城一位寡妇蒋氏的私生女!
    秋灵直接跪地,哭着说道:“福婶,死了!”
    张山风有点懵,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福婶,怎么会……?”
    四十左右的蒋氏,靠着福伯的接济,以及一些针线活,养活了蒋小丫。
    没做什么重体力活儿,身体又没毛病,不可能突然暴毙!
    秋灵抽泣着说道:“福婶得知福伯战死的消息,给他披麻戴孝,还添了牌位。
    然后,就被京城那些文人,说她不守妇道,天天冷嘲热讽……”
    张山风漫不经心的听着秋灵的诉说,仔细打量着蒋小丫。
    虽然清洗过,但小女孩的头发,有烧焦的部分,身上有部分烫伤。
    初步推测:蒋氏可能是死于大火!
    不是暴毙,是谋杀!
    秋灵继续说着:“原本也只是风言风语,福婶并未理会。
    但是,福伯末七那天,他们侮辱福伯,福婶还了几句嘴,还将他们打了出去。
    然后,她们娘俩,就经常被丢石头。
    前几个月,福婶被砸到了头,去报官。
    顺天府不仅没受理,还将她们赶了出来,骂了一堆很难听的话。
    见到官府不理,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威胁邻里和商铺,让福婶的刺绣卖不出去,没了收入。
    前些天,福婶拿扫把打了几个闹事的书生一顿。
    后来,就有人往她们家里扔火把!
    福婶将小丫送出来了,自己被呛昏迷,烧死了!”
    蒋小丫一直在低声抽泣,此时突然大哭起来。
    张山风脸色阴沉似水,沉声问向蒋小丫:“看清楚是谁放的火吗?
    那些辱骂福婶的人,你们可还记得模样?”
    蒋小丫幼小的脸上,充满了仇恨:“记得!”
    张山风浑身杀气弥漫,一摸小女孩的脑袋,柔声安抚道:“记得就好,哥带你去报仇!”
    ……
    大同,城外
    王越收到消息,骷髅师八百人想过大同,回京师!
    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前来城外规劝:“张同知,何事如此大的阵仗?”
    王越看到杀气腾腾的八百人,这八百人身形都异常壮实,眼中精芒闪露,显露嗜血的侵略眼神。
    精兵!
    绝对的精锐!
    他还看到,人人都背着火铳。
    这摆明了,是张山风手中最精锐的亲卫!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什么?
    四门快炮!
    这火力,王越衡量了一下,恐怕正面搏杀一两个卫所,都没有压力!
    这么大的阵仗,让王越心里一颤,更加不敢放张山风回京城。
    张山风全然没有了之前官场上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回应:“回京,杀人!”
    王越倒吸一口寒气,完全感觉不到正午,毒辣的阳光。
    他反而觉得有点冷,于是正色道:“张同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这个样子,本官可不敢放你过去!”
    张山风见状,冷眼盯着王越看了一阵,随后问道:“威宁伯给一道手书。
    放一骑去五军都督府,取英国公的调兵手令,如何?”
    王越心底,其实是不愿意的。
    但是,他前几个月付了五万两,张山风答应的几门快炮,就在最近要给他运来。
    这时候不近人情,快炮很可能就没了。
    银子,可能就白给了。
    而且,他只是放了一骑过去,真正的调兵手令,还得看英国公。
    锅……轮不到他背!
    王越深吸一口气,一咬牙:“来人,放一骑,进城!”
    张山风对着王越,躬身一拜,冷漠道:“多谢!
    此情,吾记住了!”
    他不喜欢王越,王越太圆滑。
    但是,他并不讨厌王越,也因为王越太圆滑!
    ……
    翌日晚,英国公府
    这名亲兵,一昼夜的骑马赶路,到达英国公府,已经累的不行。
    但是,他依旧完成了使命,将消息送到:“同知大人求英国公,赐一份调兵手令。
    让他暂时回来京城几天,为亲人讨回公道!”
    英国公张懋询问了几句,弄清楚缘由之后,并未一口答应。
    而是让来者先下去休息,自己则找来了幕僚商议。
    幕僚听闻之后,略加思索,摇了摇头:“国公爷,属下认为不可!
    此事,并不简单!
    属下听说,顺天府都不敢详查,推说是突发火灾。
    此事,可能与宫里的那位有关,而且牵扯某些朝廷大员。
    最好不要参与,否则纵兵入京,已经是大罪。
    如果引发大案,后果不堪设想!”
    张懋脸色也很沉重:“老夫知道这些,但张家不仅跟府上关系极好。
    前不久,孙儿张溶还沾了那小子的光,被陛下赞赏。
    这要是不帮,会显得很没人情味儿!”
    幕僚也头疼了,绞尽脑汁,他也没想出合理的借口拒绝。
    此时,张懋的长子,张仑突然问道:“要是我们帮他,并非全是坏处!”
    张懋眼中精光一闪:“那小子与太子交好,的确并非没有好处!
    只是,仅仅让太子对我们有好感,这样好处还不够!”
    英国公本就是世袭,而且已经是最高爵位,封无可封。
    他还掌握京营,更加无需拍太子朱佑樘的马屁,稳稳当当的什么都不做就行。
    张仑突然说道:“如果有一门双公的可能,那么或许可以搏一搏!”
    这才有让英国公府,冒险的可能。
    张懋眼神微眯,仔细看着自己这个,一直不怎么优秀的儿子:“接着说!”
    张仑嘴角含笑:“这道手令,如果出自溶儿,而非父亲,如何?”
    幕僚眼神一亮,不由得赞叹:“妙!”
    张仑解释道:“如此一来,就算捅破天,咱们只是疏于管教。
    但是,赢得太子的好感,也让张山风对我们英国公一脉,更加死心塌地!”
    张懋闭目养神,仔细推算着:“溶儿凭借这些,还不够封爵,封爵是要战功的!”
    张仑嘴角一勾,问向张懋:“如果溶儿留在塞外,战功就看鞑靼人了!”
    幕僚嘴张的老大,痴痴地问:“那可是离大同几百里的地方,
    随时可能有鞑靼人进犯,万一……
    万一战败……
    那可是连救援都来不及!”
    张仑眼神一狠:“那就是溶儿命不好!”
    随即,张仑释然道:“料想张家那小子,敢驻扎那么危险的地方,必定有几分凭持。
    以溶儿和那小子的关系,以及我们英国公府的地位,他不敢让溶儿有事!”
    张懋一叹:“那是你儿子,我的孙子,将来要接替英国公位置的!”
    张仑双拳紧握,牙一咬,神色略显狰狞:“我并非只有一子,您并非只有一孙!”
    张懋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陡然睁眼,眼中透露出坚定:“今晚我三人喝多了。
    张溶趁我们酒醉,盗窃了老夫的随身官印,伪造手令!
    老夫明日去宫里请罪,自罚俸禄,还要罚张溶去塞外磨砺!”
    他并非只有一孙!
    可以用嫡长孙,去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