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张山风愁眉苦脸的，看着朱佑樘给的清单。

    清单上，是锦衣卫审讯万氏一族，以及东厂审讯一众参与贪污的内廷宦官。

    东厂已经换人了，尚铭被发配。

    司礼监大换血，梁兴等人被打入大牢。

    王岳作为刚刚接手东厂的新人，为了表忠心，可是下死手清算万党的。

    最终，牵扯出一群贪污受贿名单。

    整理归纳，罗列出厚厚的，几千张纸。

    上面记载着贪污官员，以及受贿情况。

    朱佑樘特意将张山风叫来，当然不是秀功绩。

    这是让他看看抓了多少贪官，要他干活！

    找这些人讨债！

    张山风听到讨债两个字，差点真的疯了。

    古往今来，借钱容易，要债难！

    大疯哥做不出让人卖儿卖女的操作，更不可能把人往死里逼。

    更何况，这千百页的纸张，厚厚的一摞纸，上面记载着京城过半的大官！

    开什么玩笑！

    当官儿的，手里的权利，逼不出来不说。

    就是一天去一家要债，上千家，也要讨一两年！

    而且，上面不乏阁部大学士，第一个就是首辅万安！

    后面的还有六部尚书，各部要员！

    四品以上的，比比皆是，九卿高官不在少数。

    甚至，锦衣卫和两厂都有人出现在这账簿上！

    还有很多已经致仕，现在人都不在京城，搞不好有人已经埋土里了！

    难道要去几千里外，跑到他们的老家，把人刨出来，挨个要债吗？

    张山风苦笑道：“寿哥，你这是准备，让我得罪全天下当官的呀？”

    他不怕得罪文官，反正已经得罪干净了。

    但是！

    上面武将也不在少数！

    武将第一个，就是他的大腿——英国公张懋，赫然在列。

    而且，贪的还不在少数，十多年里，累计收了五十万两之多！

    大疯哥看到这个名字，差点就骂人了：我咔！

    这差事，他不敢接。

    否则，真去讨债，张懋非跟他绝交不可。

    虽然，现在他的大腿变成了新皇。

    但是，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

    英国公，可是勋贵头头，不能得罪！

    朱佑樘二话没说，丢出一匝账簿：“这是内帑和国库的账簿，你看看还有多少钱，还能维持多久？

    你不去讨债，哥就要去讨饭了！”

    张山风看都没看账簿：“国库内帑没钱，关我鸟事？

    这事儿你找户部啊，找内侍官啊！”

    大疯哥又不是官儿！

    朱佑樘将一摞纸翻了几下，然后从中挑出几张：“这是户部的贪污名单，从尚书到侍郎，再到郎中，最后是主事一级。

    他们大部分牵涉其中，只是贪多贪少的问题。

    内侍？

    也差不多！

    你觉得，他们能向自己讨赃款吗？”

    张山风目瞪口呆：“……”

    虽然，早就知道大明朝的贪腐严重。

    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连户部和内侍都监守自盗，八成刑部也不干净。

    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朱佑樘又嘱咐道：“这上面的钱，你的最好快点讨回来。

    国库里面，一干二净。

    内帑，除了上次抄家的几百万两，可是比鞋底还干净。

    要是再有个水灾旱灾，哥只能从你家搬银子应急了！”

    张山风脸一黑，心里暗骂。

    麻麻p！

    你早就瞄准了，老子那点家当吧！

    张山风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接了。

    他将牙一咬，心一横。

    死当官儿，不死大疯哥。

    你们不出银子，让大疯哥出银子吗？

    可能吗？

    将一摞清单筛选了一遍，从中抽了几张出来：“除了这几个，其他的人贪污的银子，我负责给你讨回来。

    谁不交钱，我拆了他们家！”

    这几张，可是几大公侯，他不能得罪。

    尤其是英国公，那边下不了手！

    庆云侯周寿，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老太皇太后还活着，到时候往宫里一哭二跪三上吊，搞不好张山风还要倒贴！

    还有一堆皇亲国戚，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不是朱佑樘的三大姑，就是八大姨。

    那些人，头上都顶着公主驸马的名头，一个都惹不起！

    打了一个，跳出来一堆。

    都是寿哥自己家的亲戚，还是让他去头疼。

    朱佑樘看都没看，直接塞进怀里：“这几家，朕亲自去！”

    张山风目瞪口呆。

    寿哥这爱财如命的习惯，做了皇帝还没治好。

    他还真拉的下脸，为了银子，跑到亲戚、公侯家里，挨个的讨债！

    朱佑樘看出张山风的鄙视，脸一黑，冷哼一声：“看什么，干活啊！

    皇亲国戚怎么了？

    皇亲国戚，就能贪墨内帑的银子吗？

    公侯又怎么了？

    公侯，就能将朕的银子，统统搬走吗？

    谁敢不还，朕抄了他们的家！”

    张山风嘴角抽搐：“……”

    还好……我不欠他银子！

    不对！

    呸！

    他欠我银子！

    ……

    最近，京城很热闹。

    常常有大臣，被叫去新成立的公务员衙门喝茶。

    连已经致仕的，都被紧急押回京城。

    据说有死掉的，他们的儿子女儿，被锦衣卫抓回京城！

    一个都跑不掉！

    进了公务员大厅，也不呵斥，也不用刑，就是一堆堆的证据，摆在你面前。

    最后，会有人很友善的问道：“您啥时候将贪墨的银子，还回来呀？”

    一开始，很多大臣，根本不鸟这个没有品级的衙门，嚣张的走出公务员衙门。

    张山风也不生气，十分客气的一一送走他们。

    ……

    成化二十三年，十月

    张山风接待最后一批，也是贪污最严重的一批人。

    礼部左侍郎李孜省，进入临时搭建的公务员衙门，也不嫌廉政部门简陋。

    李孜省很有礼貌的客套之后，自顾自的饮着茶：“茶不错！”

    李孜省外貌俊朗，谈吐不凡，性情温和，非常有古代文人的潇洒。

    影视剧将贪官丑化很严重，总是一副油腻大叔的样子，一看就是奸臣。

    其实贪官看起来，跟清官没区别。

    就像李孜省下值之后，青衣布衫，可能比清官看起来还清廉！

    云天念的一通贪污数额，以及罪证，被无视了。

    李孜省根本没有听，挑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一个劲儿的说茶。

    朝堂惯用伎俩！

    这是准备打太极！

    张山风冷笑一声：“李侍郎喜欢，我可以送两斤给您。

    不过，您得先把贪墨的银子，先交出来！”

    大疯哥可没心情跟他品茶。

    这就是普通的地摊货，二两银子能买一箩筐。

    李孜省一脸无辜：“老夫何时贪墨了朝廷一两银子？

    你们刚刚念叨了半天，老夫一个字听不懂，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礼部还有公务，等着老夫处理。

    如果没其他事情，老夫先行告辞！”

    说完，李孜省根本没鸟张山风，放下茶杯就走了。

    法不责众！

    公务员廉正衙门，最近一天请几百号官员，李孜省一清二楚。

    难道，大明还能一次性干掉过半官员不成？

    他不信！

    有人带头不合作，还是三品大人物！

    李孜省之后，后面的官员一改唯唯诺诺，竟然连起码的心虚都省了。

    剩下的一个比一个嚣张，将贪墨说成是他们的本事！

    有些人，甚至耍横起来，说什么无品阶的衙门，凭什么审三四品大员之类的……

    总之，不服！

    不还！

    不鸟你！

    ……

    然而，几天后他们就后悔了！

    礼部左侍郎李孜省被抄家，查抄白银数十万两，归于内帑。

    前几天，还在公务员衙门，廉正衙门无视张山风的李孜省，今日就被押送诏狱，由锦衣卫看守，其亲属尽皆流放两千里，发配充军戍边！

    然后，接二连三的，右通政任杰、侍郎蒯钢、常恩、玉芝等三四品的朝堂重臣，一个个的被送进诏狱。

    朝堂接二连三的有大员被送入诏狱，据说有人惨死在狱中！

    新皇整顿贪污的决心，表露无疑。

    短短半个月，竟然有上千名官员被贬，上百名官员发配戍边！

    不用说，家被抄了，是必须的。

    银钱被充入内帑了，也是必须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传令官？

    不是！

    那是表象，说给史官听的！

    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被请去了公务员衙门的廉正衙门。

    他们喝过张山风给的茶！

    然后，看了一堆罪证，居然不否认。

    更嚣张的是，喝了茶之后，还不给钱！

    廉正衙门的茶……

    大疯哥亲自倒茶，岂是那么好喝的吗？

    ……

    奉天殿，早朝

    张山风无品无秩，位列百官之前，内阁一列。

    朱佑樘很配合张山风：“最近锦衣卫查出，很多官员贪墨国库和内帑，致使户部年年亏空，内帑几乎无银可用！

    朕前些日子，已经处置了一批，无关紧要的官员。

    但是！

    还有数百官员，参与万氏和内廷的贪墨一案。

    朕限你们一个月内，交还贪墨所得，朕既往不咎！

    否则，罢官抄家！”

    许多官员心虚不已，内心怦怦跳。

    他们都是涉案之人，平时没少受贿和贪污。

    首辅万安赶紧劝阻：“陛下，先帝在位，多年不理政务，官场难免有些不良风气。

    贪墨一事，牵连甚广，还请陛下酌情处理！”

    牵连甚广！

    万安在暗示，人很多，你查不完！

    他可没少贪，在锦衣卫的记录中，他要交还五十多万两！

    公务员廉正衙门已经给他递了单子，请他明日去喝茶……

    所以，万安不得不拉出所有人，一起对抗朱佑樘。

    “请陛下开恩！”

    “陛下开恩啊！”

    ……

    果然！

    众臣秒懂。

    大殿陆陆续续的跪倒了好多人，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有受贿贪污的记录！

    就连一些没有贪的官员，也跟着高呼。

    朝堂，不是只有争斗，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师生，好友，知己，上下级等等，由不得他们不声援。

    张山风冷笑的出列：“陛下，据锦衣卫和东厂统计，受贿人数，还有四五百人之多。

    前几朝先祖皇帝的小金库，有白银两千多万两，足够国库几年的税收！

    罪责可以从轻发落，但赃款不能不追回！

    那可是内帑的钱！”

    他是没品秩之人，所以朱佑樘将他单独列了一队，并允许他进入奉天殿。

    与内阁同排而立，摆明了是给张山风权力，无品等于最高品！

    摆明了新皇想让张山风抗衡内阁！

    朱佑樘冷哼一声：“两千多万两，一两都不能少！”

    张山风嘴角挂着微笑，寿哥贪财，那是不要命的！

    他们哥俩会穿越，本质上就是寿哥为了一个小目标，招惹了大佬！

    万安还想说什么：“陛下……”

    朱佑樘根本不给他机会：“如果一个月内，不能交还赃款，罢职，抄家！

    朕知道牵连甚广，肯定有很多官员被罢免，造成朝堂人手不足。

    所以，朕打算……

    如果被罢免的官员太多……

    那么开恩科！

    或者用监生！

    再或者仿古制……举孝廉！

    大明人才济济，缺了这些贪官，有的是人补上！

    大明缺了谁，都一样能帮朕处理好国事！

    首辅放心就是了！”

    不是喊法不责众吗？

    那就将你们全开除了，换新人顶替你们！

    翰林院人不少！

    国子监的监生，多的是！

    他们都在翘首以盼，就等着你们下岗，他们上位！

    再不行就仿古制，让有名望的人举荐！

    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当官呢！

    一时间，奉天殿安静极了！

    新皇铁了心的要钱！

    空旷的大殿，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良久，内阁大学士尹直谏言：“陛下，就算翰林院补上，或者开恩科，补齐朝臣空缺。

    但是，刚刚入仕的这些人，经验不足，缺乏历练。

    恐怕，会误了朝廷的大事……”

    张山风冷眼看着尹直，正在想怎么弄死他。

    尹直！

    他还记得！

    云梦遇伏一事，就是这货设伏的！

    如果说他没有参与贪墨，张山风一百个不信！

    但是！

    这些日子，怀恩命东厂查实，并未查出他的贪墨蛛丝马迹。

    甚至，当年也没有查到，他调动沔阳卫的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不排除东厂包庇他！

    难怪，能这么快做到内阁大学士。

    这货有点本事，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朱佑樘一摆手，冷喝道：“经验不足，就边办事，边积攒经验。

    朕不怕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就怕他们坐在高位上，不办事，办坏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

    开不开恩科，一个月后，看你们能不能交还赃款！

    退朝！”

    贪污，本就坏名声的事情。

    陛下又态度坚决，大臣彻底慌了。

    一时间，朝堂大臣纷纷借钱，疯狂涌入公务员衙门的廉正衙门，就怕去晚了，被抄家罢官。

    这帮家伙，来阴的！

    动不动就去请圣旨；

    动不动就罢官换人；

    动不动就抄家发配！

    自此！

    张山风除了擅长灭门，黑夜断腿之外，又多了一门技能。

    此子还擅长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