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刚刚生下小张,不到两个月的云衣,被府里的动静吵醒。
    她披着一件外衣,在牟双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过来。
    云衣冷声对着人群呵斥道:“都出去,后堂现在不允许外人进来!”
    家丁和侍女纷纷散开,退出后堂,只有林唐儿例外。
    云衣原本还想喝退林唐儿,牟双止住了云衣。
    牟双没好气的瞪了林唐儿一眼,敌意非常明显。
    然后,牟双对云衣解释:“相公和陛下,就是因为此女,现在还争吵不休。”
    言下之意,这个也许不是外人!
    这个很可能是张山风第三个媳妇,或者就是陛下的妃子。
    反正,她还是有资格留在这儿的。
    云衣只得作罢,往案发地点而去。
    房门被牟双打开,顿时一只鞋子被扔了出来,从云衣和牟双中间穿过,笔直的朝着林唐儿而去。
    林唐儿脚步微微移动,原本准备躲开飞来的鞋子。
    但是,她的速度似乎跟不上思路,只得双手抱脸,被鞋子砸在手上。
    差点鞋底打脸了!
    朱佑樘看到有人闯了进来,一整衣衫,擦了擦被打出的鼻血,一言不发的负气而走。
    张山风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打得鼻青脸肿。
    论身体素质,他因为常年带兵打仗,虽然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锻炼,但是运动量还是有的,比之朱佑樘体魄要强多了。
    但是!
    论起格斗技巧,朱佑樘搏斗方面,可以秒杀张山风。
    一个能打,一个抗打,战况有点焦灼。
    从受创结果上说,两人之间的战斗,自然是朱佑樘占了上风。
    朱佑樘走后,张山风一边忍着疼痛上药,一边大骂狗皇帝。
    骂人,似乎能减轻疼痛感!
    ……
    很快,关于张山风,朱佑樘,以及林唐儿的三角奸情就被传开。
    甚至,一部部小说,在酒楼被说书先生,说的绘声绘色。
    就连具体的打斗过程,以及双方的面部表情,都非常逼真,简直是身临其境。
    就连张山风听了,都觉讲的真好,还给了打赏。
    ……
    皇宫,御书房
    不出意外,一封封弹劾奏章,堆满了御书房。
    朱佑樘一连半个月没有上朝,天天没事就撕奏章。
    龙颜大怒,小太监们瑟瑟发抖。
    怀恩病故,何鼎还在千里之外的交趾做监军,御书房现在只有覃吉敢进出。
    一封封奏章被撕得满地都是,乒乒乓乓的怒火声,让一干守在御书房外的小太监,噤若寒蝉。
    覃吉壮着胆子问道:“陛下,谢迁联合诸多大臣,弹劾张公,说他强抢民女。
    还……还说……他……霸占皇妃,当诛九族!
    陛下,您看这件事……”
    虽然,覃吉对整件事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
    他绝对相信张山风,不可能干这些事情。
    霸占皇妃?
    扯淡!
    那货跟朱佑樘穿一条裤子的,给他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
    而且,张山风怎么知道谢迁家里,藏了一个绝色呢?
    这是大明!
    陈朱理学,已经被玩到了极致的大明朝!
    稍微体面一点的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子,极少迈出家门!
    再就张山风,就算胆子变肥了,怎么抢了人,谢家一声不吭?
    谢家既没有第一时间报到顺天府,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忍了一整晚!
    可真够能忍的!
    第二天,宫门刚刚打开,竟然直接进宫找陛下?
    这里面没鬼,覃吉不信!
    覃吉都能看出破绽,朱佑樘自然也能看出破绽。
    只是,朱佑樘现在骑虎难下!
    这件事,如果弄得不好,又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文人士子的全面讨伐!
    朱佑樘捡起地上的奏章,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拟旨,放逐张山风!
    让他滚出京城,爱去哪去哪,爱怎么闹怎么闹,别回京城就行!
    朕不想看到他!”
    覃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怎么处置?”
    朱佑樘脸上闪过一抹不舍,艰难的决定道:“也一并逐出京城!
    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而已!
    朕的皇后,不比她差!”
    历史上,朱佑樘只有一妻,没有妃子,连宫女都没碰过,与张皇后恩爱十几年。
    他是皇帝里面,一夫一妻制的楷模!
    这也从侧面能反应,皇后姿容,气度,涵养等方面,必然不逊色任何人。
    所以,朱佑樘并未真的中了什么美人计。
    他在避免张山风,再次被举国士人讨伐。
    他在保护张山风!
    ……
    圣旨下达,满朝文官大呼——万岁,大呼——陛下圣明。
    那个杀胚,终于失宠了!
    他终于像汪直一样,走上被逐出京城的老路。
    驱逐——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
    但是!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似乎也止于这一步,进一步的弹劾奏章,如泥牛入海。
    据说进一步的弹劾奏章,连司礼监都没过,就被摁下了!
    覃吉对外只说:“陛下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一众文臣,兴致缺缺。
    终究,没能整死那个杀胚!
    ……
    东宫,詹事府
    谢迁有些感慨:“虽然胜了,但是未尽全功。”
    李东阳眉头紧皱:“于乔兄过于乐观了,恐怕不仅没有胜,反而让他化明为暗了!
    陛下对此子的宠幸程度,远超我们的理解!”
    李东阳甚至隐隐有些担忧。
    打草惊蛇,不能一击必杀,出手了却不能弄死对手,在官场是大忌!
    谢迁倒是不以为意,心情极好:“他都被放逐出了京城,陛下现在连提都不想提起他,这还不算胜了吗?”
    这不同于上次逼宫,陛下真的发怒了,主动贬谪张山风的!
    李东阳摇了摇头:“你可曾看到陛下实质性的惩罚吗?
    他的那么多田亩,可有少了分毫?
    他的千万家财,可曾抄了一分一钱?
    他的那些,战力恐怖的家丁护卫,可曾离开身边吗?
    最关键的是——他那无品无秩,却堪比内阁的公务员身份,可曾裁撤吗?
    只要他还顶者这个公务员,为陛下处理公务的名头……
    那么,他在哪里,有区别吗?
    相反!
    离开了京城,藏身其他地方,再想动他,难如登天啊!”
    谢迁若有所思:“的确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李东阳慨然一叹,然后开解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不见,心不烦!
    让他换个地方折腾,别出现在京城就行!”
    两人苦笑一声:“只能如此了!”
    ……
    京城,张府
    张山风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的接过圣旨。
    终究是败了!
    并不是败给了美人计、离间计组合的连环计。
    而是,败给了士人,败给了文官!
    从宣旨的覃吉,从怀里摸出的密信,以及一封密旨可以看出,朱佑樘是没有中计。
    但是!
    那又如何呢?
    面对动不动就齐聚京师的士人,面对午门外动不动就跪了一地的官员,还有漫天说书声,四起的流言蜚语。
    张山风无能为力;
    朱佑樘也无能为力!
    他们抗衡不了,文人士子掀起的这股大势!
    又是一波放逐!
    这一局,虽然勘破对方计谋,结果却已经输了。
    与文官的交手,贬谪只是表象。
    实际上,他们再次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