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张府
    早朝在无意义的举荐、推辞中度过。
    最终,商议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结果。
    这个一点也不出乎意外。
    奉天殿,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
    张山风下值返回家中,轿子刚刚到门口。
    他下轿子之后,人还没进门。
    正在一边思索,怎么拖延派人去淮安的借口,一边考虑远征军人选。
    他准备缓一缓运河解封的时间,让粮价再涨一涨。
    打算最后再捞一笔。
    粮价难得的暴涨,此时如果不捞,以后大概率是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另一方面,远征军的将领人选。
    张山风直接排除了一干公侯,首先想到的是牟忘,云天,还是王越?
    反正,肯定不是张溶!
    如果,朱佑樘真的抛出一个国公。
    那么,张山风会毫不犹豫的,将张溶推出来!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但是!
    那也只是明面上的!
    真实的人选,还是要能打的。
    张溶,还是继续琢磨琢磨,火器的改进吧。
    ……
    此时!
    一道身影比张山风,更快一步的踏入张府。
    一个少年很是客气的,朝着张府家丁躬身一拜。
    然后,说道:“烦劳通禀我姑姑!
    请转告她,我父亲昨夜病重,让她赶紧回来,见最后一面!”
    姑姑?
    杨过?
    谁是小龙女呢?
    张山风脸一黑,家里就那么几个女士。
    所以!
    他不带好气的,上前问道:“你是谁啊?
    谁是你姑姑啊?”
    少年眼见张山风很不友好,所以冷淡的问道:“我名周尚文!
    姑姑周氏,嫁与张府大老爷张山河,已经快二十年了。
    你是……哪位?”
    啥米?
    张山风有点没反应过来,算了算辈分。
    然后,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是……大侄子?”
    轰!
    沙包大的拳头!
    以将他打成猪头的速度,迎面而来。
    “你才是大侄子!”
    少年抡起一拳头,就砸了过来。
    原本,他就对张山风没啥好印象。
    这会儿,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还占他便宜。
    居然,自称是他的长辈。
    少年自然没什么好客气的,一拳头回应。
    张山风来不及反应,匆忙的双手格挡,被轰飞出去好几步,才停下来。
    手臂还隐隐作痛,大概率没断也快了。
    牛屁的高手!
    估计跟牟忘差不多,反正是打不过的主儿!
    家丁迅速将少年围了起来,纷纷举起火铳。
    少年似乎感觉到不对劲,这架势,似乎惹祸了!
    原本,他还想冲上去补刀的,顿时停住了脚步。
    张山风揉了揉手臂,赞叹道:“挺不错的,大侄子有点厉害啊!
    有点意思!
    不过!
    你刚刚说,周大哥病重了?”
    张山风是常年在家猫着,好吃好喝的养着。
    不劳作,不劳神,早睡早起身体好。
    虽然,他实际年纪几乎三十了。
    但是,表面看起来,挺年轻的。
    还真就跟天天混军营,黑不溜秋的,二十出头的周尚文差不多。
    甚至!
    更年轻!
    男人,也是需要保养的!
    否则!
    老得快!
    周尚文脸上通红,他基本已经确定一件事。
    这个人,的确是他二舅!
    真是……大侄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跪地,先磕个头。
    遇事不决——先磕头!
    然后,周尚文回答道:“回二舅的话,家父……
    家父最近几年,托您的福,升迁比较快。
    短短几年,就从百户,一直升至指挥使同知。
    然后……
    然后有些纵欲……
    纵欲过度……
    又常服用红丸,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
    最近,已经下不了床,眼神涣散了。
    家父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就想看看姑姑。
    估计要交代后事了!”
    张山风差不多明白了,大嫂的哥哥,嫖过头了……
    这摆明了是托孤!
    内容都不需要听,他都知道是什么。
    大概率是那个快要嗝屁的周大哥,哭诉哭诉,自己要英年早逝了。
    咱们家就我们兄妹俩,以前咱们感情多好,以后哥归西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然后,想嘱托大嫂周氏,让张府照顾一下侄子周尚文。
    说实话,张山风并不反感这类托孤。
    人都要死了,总有些东西挂念。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尽量满足临死之人的要求,是很人道主义的事情。
    张山风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十年前,你爹参加我的婚礼,还活蹦乱跳的。
    当年那么健壮的一个人,怎么就……
    哎!
    你要爱惜身体!
    切不可学你父亲!”
    周尚文连忙低头:“不敢!”。
    张山风唤来一个家丁:“速去锦衣卫衙门,找指挥使牟斌。
    让他用六百里加急,告诉我琼州的大嫂。
    就说她的兄长病危,让她速速回京城一趟!”
    家丁接到命令之后,飞奔向锦衣卫衙门。
    在大明,能使用六百里加急的衙门不多。
    这仅有的几家里面,锦衣卫是最直接,最不可能有人敢阻拦的。
    天子亲卫,何人敢拦?
    张山风回过头来,问向周尚文:“你现在军中什么职位?”
    周尚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回二舅!
    托二舅的福,四年前,家父身体就垮了,小侄世袭家父的指挥使同知。
    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建树。
    惭愧至极!”
    张山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尚文。
    这小子聪明啊!
    什么惭愧!
    拐个弯儿,要官呗!
    原本,张山风还想调侃一下周尚文。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张山风似乎想到什么,有个想法,油然而生。
    他面带微笑,眼神深邃的看着周尚文,然后说道:“想升官啊?
    不是问题。
    但是!
    要让二舅看看你的本事!
    不是拳脚本事,是带兵的本事!”
    周尚文兴奋道:“愿听二舅调遣!”
    啥叫看你本事?
    不给官儿,怎么看呢?
    这就是告诉你,你被录取了,试用期看情况转正!
    现在,回家等着上班就是了!
    至于,干不干得好,先坐上位置再说。
    张山风很满意周尚文的机灵,对着周尚文吩咐道:“云南那边,陛下打算建一军,名曰远征军。
    至于规模嘛,你能征兵一万,你就是指挥使!
    征兵十万,你就是都指挥使!
    钱粮军械,一应后备管够,能不能做到?”
    张山风并不完全依赖,朝廷的这支远征军。
    这支远征军的指挥使,争得到最好,争不到,就只能以其他名义,再组建一支远征军了。
    远征军,是未来搞事情的主力!
    所以,提前招募,练兵,是完全需要的。
    周尚文跟他是亲戚,不需要质疑,铁打的心腹。
    只要他经过考验,他就是远征军的不二人选!
    周尚文直接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承诺道:“必不负二舅所望!”
    这就独挡一面了吗?
    做了佣兵一方的指挥使,甚至都指挥使了吗?
    这简直就是起飞啊!
    一番对话,张山风很是看好周尚文。
    眼前这个大侄子非常机灵,十分有前途。
    不仅兵法还可以,也念过书,而且稍微试探之后,居然有将帅之才。
    他日必能独当一面!
    原本,张山风还想邀请周尚文,进府吃个饭。
    但是,周尚文担心父亲病情,先行离开了。
    看着周尚文离去的背影,张山风浮现一抹奇怪的笑容。
    这个大侄子,出现的晚了一点,来不及磨练。
    不过,正是时候!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就是远征的不二人选!
    就让实战,去磨练他吧!
    ……
    张府,晚饭
    原本,张山风想拖延一下,延缓解封运河。
    但是!
    与周尚文对谈之后,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晚饭之后,师徒闲聊。
    张山风端着茶杯,对余寘问道:“跟随为师十几年了,可曾想过跟你师兄一般,独挡一面?
    无论你选择如何,为师一定全力助你!
    如果!
    你选的是疆场驰骋,为师保证你所在的军队,武器装备,不弱于骷髅师。
    或者!
    你选择朝堂争鸣,为师帮你提前弄到考题,再请内阁诸公帮你润笔。
    状元不敢保证,进士一定没问题!
    当然!
    你若一直留在为师身边,也未尝不可。
    看你如何选择,考虑一下!”
    余寘内心鏖战若久,依旧无法抉择。
    最后,他很纠结的回答:“学生不知道怎么选择!”
    张山风暗自叹了口气,这些年,他着实没有尽到一个师傅的责任。
    一直让余寘东奔西跑,填漏补缺,四处救火,耽误了他很久。
    而且!
    余寘常年呆在他身边,现在的这种依赖感。
    这,其实是很不成熟的表现。
    他已经三十多了,有家室,有儿有女。
    应该独当一面的,不应该有这种表现!
    对比今天周尚文,教科书级别的表现。
    张山风涌现一股自责。
    有负余子俊的嘱托!
    没教好徒弟!
    张山风将心一横,提议道:“为师打算,让你和周尚文一样,也去宁夏组建一军,名曰北伐军。
    一样的,兵士自行招募。
    能做到什么职位,看你能征多少兵,能带多少兵。
    能征兵一万,你就是指挥使!
    征兵十万,你就是都指挥使!
    武器军械,钱粮后备,只多不少!
    先试试看,如果感觉力有不逮,为师再给你弄一套科举的试题,送你入朝堂试试。
    或者,到时候让你去公务员衙门,代替为师,统领所有事物看看。
    相信总有一样,是你喜欢的!”
    余寘伴随张山风的时间最长,会的东西也最全面。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能打仗,能做官,能管理,能应酬……
    只不过,在张山风身边,他被压制了,也有了依赖。
    这一点,张山风今天从周尚文身上对比,发现了余寘的问题。
    缺乏自信,没有独自面对困难的自信!
    这样下去,其实很浪费他的才华,会造成他永远的,被埋没下去。
    张山风觉得,需要改变一下,这个十分全面的徒弟了。
    余寘有些期待和忐忑的回答:“谨遵师命!”
    这一刻,余寘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东西。
    他似乎重拾了什么。
    ……
    与余寘交谈之后,张山风立马命人,传信塞外。
    他准备让牟忘抽出两千精锐,分别参杂在余寘和周尚文,将来征集的兵丁里面,用作暗中保护。
    磨练归磨练,别搞出事情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可以用万人性命,堆出一个独当一面的,心腹将领。
    其他将士的生死,他不在乎。
    但是!
    两个娃儿的性命,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下。
    哎!
    做长辈的,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