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一年，三月

    原本凛冬将过，是冬去春来，春风又绿江南岸，万物复苏的时节。

    然而，今年却不一样！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特别长！

    这是所有官员的统一认知，因为他们不知道明天死在罢官路上的，或者不明不白死在家里的，会不会是他们！

    因为，所有人看见杀胚回京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清算开始了！

    而张山风也没让他们失望，杀胚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清算，其实比他们看到的，还要早！

    ……

    京城，乾清宫

    李东阳和谢迁扶着眼神不太好的徐溥，与旁边的刘健一样，都是一脸的垂头丧气的，从乾清宫离开。

    显然，他们还是没见到闭关的朱佑樘。

    说好的，只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呢？

    这尼玛都闭关了几个月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如果还看不清朱佑樘在玩“假闭关，真庇护”的做法，那大明最位高权重的四人组，就可以集体撞一块豆腐了。

    所以，内阁拒绝了，搞什么集体跪午门的那一套。

    不顶用！

    游行也好，跪地板也好，闹罢工也罢，都只能吓一吓一个痴迷修道的昏君，吓不倒一个铁血的帝王！

    很不巧，别人以为的修道昏君，四人看得明明白白。

    那是这场杀戮，真正的幕后黑手的帮凶！

    至少，也是个假装糊涂，实则清醒得一塌糊涂的铁血帝皇！

    谢迁忍不了了：“那个杀胚这次要动的是冯尚书，是南京工部尚书啊！

    哎，下一个保不齐就是九卿了。

    陛下难道真的，就这么放任那个杀胚，继续下去吗”

    这次的围杀，显然是有工部的参与。

    不然，哪来的那么多火炮呢？

    包括炮轰张府，应州之战，火炮可是最主力的武器，没有之一！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工部参与，估计就跟张山风说自己没杀过人一样！

    但是，刘瓛因为嘴太硬，到被满门咔嚓，都没吐出一个字。

    没办法，工部尚书大概率动不了。

    那就拿一个南京工部尚书——冯贯，勉强凑个数，杀鸡儆猴。

    原本，他准备跟兵部一样，找个侍郎，甚至主事，搞个杀鸡儆猴，敲打敲打。

    总之，本意是意思到了就行了。

    谁知道，这货一大把年纪，大概以为张山风死定了，前段时间派人在京城上蹿下跳。

    这货居然写奏章，要求张府，将快炮锻造之法对工部公开！

    这还不算完！

    更绝的是：玩起了垄断！

    只允许朝廷锻造，不允许朝廷之外的任何人，注意是任何人！！！

    不允许任何人，私自锻造，且持有快炮。

    否则，视同谋反！

    握勒葛天，连内阁和六部都不敢提这事儿！

    这是直接想搞死张山风的节奏！

    这货派遣家仆，到处在京城拉票，危言耸听，大谈张山风就是因为手上有家伙，才会肆无忌惮。

    他到处游说，这种天赐大明的神器，怎么能落入歹人之手呢？

    ……

    一通长篇大论，不仅要没收了快炮，还将张山风说成嚣张跋扈，目无君父的大反派！

    就差没把张山风写成反贼，一起交给刑部定罪了！

    理论上，快炮这种领先时代的杀伤性武器，收归国有，这个玩法，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

    收归国有，与交给工部，并不是一个概念！

    如今的大明，与后世大中华的国，可不是一个概念！

    大明这台国家机器，显然并不具备后世那么强大技术保密，硬件升级，使用严谨，制度规范等等特性。

    这时候将快炮对工部开放，那不是等于给自己头上，架一梭子子弹吗？

    炮轰张府，已经不止出现一次了，再加几百门快炮，那还得了？

    张山风只要不蠢，这技术，就不可能告诉工部！

    更重要的是：说不定哪天，有些蛀虫，将锻造之法，贩卖一下……

    这种事情，工部绝对做得出来！

    那么，鞑靼铁骑以后就不是策马扬鞭而来，是扛着一大波快炮而来了！

    大明是怎么亡的呢？

    后金一帮放牧的，建州女真一个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懂得冶铁，懂得锻造红夷大炮吗？

    别闹，如果他们懂，清兵入关之后，就不会放下火器，重新玩起了骑马、射箭、耍大刀了！

    还不是归降的那群大明官员，可没少出工出力。

    最后，中华古国引以为傲的火器，随着这群卖主求荣的人，被主子冷落而淹没尘埃，成为大中华落后的根源！

    所以，收归国有是必须的，然而却不是现在的大明！

    于是，对于扯着嗓子，要断了自己最强有力拳头的冯贯，张山风能放过他吗？

    而且，冯贯在他被围杀之际突然跳出来，这个时间点，卡得太微妙了！

    显然就算没参与，他也是知情者！

    对于这样的人，清算一下，不过分吧！

    所以，朱佑樘鸟都没鸟内阁四人组！

    朱佑樘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他今天下旨保住了冯贯，就算他下旨，让张山风交出快炮的锻造之法，有意义吗？

    今天张山风能上缴快炮，明天说定就给你倒腾出机枪！

    大明这帮文官，骨子里看不起搞发明的匠人，却又想拿别人造的好东西！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张府真正厉害的，从来不是快炮，而是能造出快炮的人！

    闭关中的朱佑樘嘴角咧了咧，暗骂愚蠢！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又收到了最新消息！

    从西厂暗探发回的消息，可以清楚一件事：张山风那小子，是真的已经摸到了机枪的门槛！

    虽然说，技术上可能还有不知名的问题，实际作战没打多久就报废了。

    但是，已经能短时间的投入战场，并且效果还不错。

    那么，战场屠刀——机枪还远吗？

    朱佑樘嘴角上扬，表示很期待！

    因为，他的远征之路，不远了！

    ……

    京城，张府

    原本与妻儿其乐融融的张山风，在云飞到来之后，缓缓走进书房。

    “安排好了吗？

    可别又让人看出端倪，至少别留下话柄！”

    张山风有点头疼，骷髅师杀人很在行，几万人的敌军，也就是快炮数量，兵力多寡，以及时间问题。

    但是，伪造意外，骷髅师的业务，还真的不太熟悉。

    于是，才会有百官噤若寒蝉，内阁九卿天天去乾清宫磕头的一幕。

    云飞十分自信的保证：“您放心，这几次三夫人都是亲自检查现场，绝对不会有纰漏！”

    张山风这才满意的点头，他绝对相信林唐儿。

    妖女的学习能力和改进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强！

    她能将张山风讲的，为数不多的推理故事，活学活用。

    并且，她结合了白莲教的行事方法，将现场伪造得，连锦衣卫和西厂都看不出任何毛病！

    可以说，在没有后世指纹技术，dNA技术等等，各种高科技技术帮助下，林唐儿伪造的死法，绝对不可能被人破解！

    例如：张山风讲过故事，溺水之人，口鼻会混有泥沙……

    林唐儿不仅口鼻给你整上泥沙，死前还给灌了不少泥水，锦衣卫跟大白学了解剖，在肺部等脏腑，真的找到了泥沙！

    这还不是意外溺水，什么才是意外溺水呢？

    又例如：张山风曾经笑言，上吊之人，绳子勒痕偏前倾斜，绝不可能像勒死的，勒痕在脑后。

    林唐儿直接用绳子卡住了吏部郎中，四五个大汉拉着双腿往下拽。

    其死状，竟然与上吊一毛一样，甚至连手指内的绳子碎屑，都伪造的像模像样。

    西厂探子调查了半个月，甚至连死者的遗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笔迹都没有丝毫差别。

    他们至今都没想通，发生了多大事儿啊，至于想不开吗？

    ……

    一桩桩，一件件，看着眼前一堆自杀之人的案卷，刑部尚书白昂已经怀疑人生了。

    难道……真的不是那个杀胚做的？

    难道……真的误会他了？

    但是，别人会产生错误判断，朱佑樘却不会。

    他知道，这些八成就是张山风，却也没有证据！

    最后，朱佑樘都不得不将张山风召进宫里，问上一句：“兵部主事溺水而死，是不是你干的？

    吏部……”

    答案自然肯定的。

    张山风可以骗天下人，却没有骗朱佑樘的必要！

    甚至，面对内阁的私下质问，张山风也没有否认。

    他就是在清算！

    大疯哥差点被人嘎了，清算一波，咋了嘛？

    而且，这些也许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