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站在高台之上,沉默良久。
    夜风拂面,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
    火光在他瞳孔中跳动,他的眼神却从迷茫、惊惧,逐渐转为阴沉,最后冷彻如冰。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份冷静,不是平静,而是一种骇人的狠决。
    他低声一笑,声音沙哑:
    “好好好……从最开始,我就被算计了。”
    “我以为我步步为营,掌控全局。”
    “可在卫清挽眼里,我怕是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所处的位置。
    不是执棋者。
    也不是棋子。
    而是——祭品。
    他原本还想保存实力,用最小的代价清除琼州车队,然后再以“勤王”之名收回皇位,最后腾出手来对付中山王。
    可现在……
    “呵。”
    晋王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靴尖,又望了望夜色中躁动的十万大军,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我自以为布了两手棋,一明一暗,一是康王,一是任直一。”
    “如今才明白,我的两手棋,竟都是别人递给我的。”
    “康王被人操控送死……任直一更是个假象……”
    “我自以为掌控大局,实则早已入局。”
    他眼神一凝,骤然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好啊……”
    他语气低沉,眼底却重新燃起了狠厉之光。
    “卫清挽……你确实有两下子。”
    “可你以为,你赢了?”
    他大袖一甩,冷冷一哼。
    “就算你布了局,就算你在谋略上压我一头,那又如何?”
    “这场仗——可不止拼智谋。”
    “兵马!兵马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根本!”
    “你琼州车队纵有隐藏兵力,不过数千之众。”
    “而我晋王,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这些年暗中筹备、调度、聚兵,哪一个不是用尽心思?”
    “我这一身江山梦……岂是几句阴谋诡计就能斩断的?”
    “我输了这一局——不假。”
    “但这场战,我还没输!”
    “打仗,从来不是只靠谋略。”
    “计谋赢一时,兵马赢一战。”
    “琼州车队也不过区区数千人马。”
    “而我晋州军,倾巢而出,十万精锐齐聚上南!”
    “卫清挽,她的兵从哪来?她能藏多少人?”
    “她的那点心思,也只适合搞搞花样——若是刀兵见红,她撑得住几刻钟?”
    想到这里,他眼中凶光迸现,胸口剧烈起伏。
    一股从骨血中冒出来的暴戾冲动,令他全身战意激涌!
    “卫清挽啊卫清挽……”
    “你是个狠人,是个对手,可你终究还是低估了我!”
    “我准备了这么多年,难道是为了被你几个回合就打成笑话?”
    “——没门!!!”
    说着,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依旧站在远处的“任直一”。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晋王却没有再发火,他强忍着胸中的怒意,声音勉强保持镇定:
    “任兄。”
    “今日之事,我承认……事有不妥。”
    “是我疏忽,是我不该轻信传言。”
    “你若对酬劳不满,我可以再加!”
    “黄金、珠宝、封地、王爵,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只求……你为我出手!”
    话说到这,晋王甚至低头一拜!
    这可是一位王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此刻,却只能低头求一位杀手——哪怕这个杀手已经杀了自己身边的心腹,也依旧不得不低头!
    全场将士无不震撼。
    而那“任直一”,却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恐怕,这次不能如你的愿了。”
    语气依旧冷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漠然。
    晋王身子一僵!
    这一次,他不再说话,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任直一”的距离,眸中凶光毕现!
    “你不帮我。”
    “那就别挡我!”
    他死死盯着着不远处那依旧静立的“任直一”,眼神冷冽如刀。
    再想起那一剑斩杀信服,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醒了他最后的幻想。
    ——这“任直一”,根本不是自己的人。
    ——继续幻想合作,只会自取其辱!
    于是,他缓缓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再激动,却更加阴沉。
    “既然如此……”
    “看来,我是没办法再保存实力,应对中山王了。”
    “……这场仗,我只能孤注一掷。”
    他抬头,望向天空深处乌压压的夜色,像是在望一盘巨大的天棋,又像是在望自己命运的分岔口。
    “中山王……”
    “你等着。”
    “若我能赢下这场仗,自然还有回旋的机会。”
    “若我输了……”
    “——我便拉所有人,陪我一起埋葬!”
    念及此,他眼神一狠,猛地转身,高声喝道:
    “——来人!”
    “传令!全军集结!”
    “林东、溪北两翼为主力,步骑齐出!”
    “弓弩兵压前,三面围攻,不留退路!”
    “强攻——上南村!!!”
    这一道命令,终于点燃了压抑了一整夜的杀机!
    轰然一声鼓响,战旗猎猎!
    十万大军同时动作!
    铁蹄翻地,战车碾土,长弓张开,劲弩鸣响!
    那一刻,天地动摇,夜色在怒吼!
    而晋王,站于风口火海之间,身披甲胄,目若寒星。
    他知道,这一战,是生是死,就在今夜。
    不是卫清挽死,就是他死!
    “从今往后,不要再谈什么中山王……”
    “……先把你们这一窝贱人,全宰干净!”
    那一声“进攻”,几乎掀翻了黑夜!
    远处营地中,号角骤然响起,锣鼓齐鸣,战马嘶鸣!
    兵士蜂拥而出,旌旗如潮水涌动,刀光剑影在火光中亮如流星!
    杀气,终于爆发!
    战争,即将到来!
    而那背后的任直一,却依旧静立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轻声道:
    “……下棋的,开始急了。”
    “那么,猎人也该开弓了。”
    风继续吹着。
    这一夜,注定不眠。
    黑夜如墨,杀气如潮。
    晋王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如脱弦之箭,轰然启动!
    战旗翻飞,铁蹄如雷,刀戈铮鸣,铺天盖地的军阵轰隆隆朝着上南村推进而去!
    就在此时,前军最中央的推进之路上——
    一道身影,如一柄嵌在天地间的孤剑,陡然横在了军阵之前。
    黑衣猎猎,银面具在篝火映照下泛起森冷光芒。
    任直一,一人,一剑,挡在了十万兵马之前!
    将整个推进的气势,生生截断!
    军阵如潮,身影如山,可这一刻,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那道影子震住!
    一人之力,竟让十万精锐齐齐止步!
    晋王勒马前冲,看到前方这令人心悸的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强压怒火,拨马前行,策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道身影,目光如刀,咬牙开口:
    “你什么意思?”
    “你要挡我晋王的军?你要替卫清挽出头?”
    “我早就说过——不管你是谁,能修炼到今日这般地步,不容易!”
    “我对外说我只带了三万兵马,可你可知道?今夜,本王倾尽晋州军所有——十万兵马,就驻扎在你眼前!”
    “你武艺再高,难道真以为可以杀得了十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