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夜风里忽明忽暗,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浮出一层冷白。
    血的气息仍在空气中弥漫,那种又腥又铁的味道,刺得人嗓子发苦。
    赵烈仍横刀而立。
    他的身影稳稳地挡在萧宁前方,那刀就像一道界线,将整座营帐硬生生分成了两半。
    他没动,也没说话,可那股从他身上透出的气势,让人心底发寒。
    梁敬宗和杜崇武站在另一侧。
    两人对视了一眼。
    火光从两人之间掠过,映出他们眼中同样的犹疑、愤恨与不安。
    这一刻,他们谁都明白——赵烈真敢动手。
    那不是虚张声势,不是一时义气。
    那是一个准备拼命的人的眼神。
    梁敬宗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咬紧牙关,掌心的汗水顺着指缝滑落。
    他看向赵烈那把刀——那刀还闪着冷光,像随时会噬人的蛇。
    他想再上前一步。
    可脚才动了一寸,赵烈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那一眼,冷得像刀锋贴着皮肤。
    梁敬宗的脚,瞬间僵住。
    他不敢动了。
    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杜崇武也感受到了那种压迫。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再抬眼,看向赵烈。
    他心头一阵发紧——这人疯了。
    真要拼命,他们谁都拦不住。
    短短的几息,两人几乎同时在心底退了一步。
    可这口气,他们却咽不下。
    韩守义死了,他们几个算是一起沉下水的。
    这件事若就这么被压过去,他们该怎么向上交代?
    又该怎么在营中立足?
    梁敬宗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心底的愤怒被一点点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阴冷的算计。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目光,像火光一般闪烁了一下。
    他缓缓抬头,看向帐内角落里那道至今未发一言的人影——蒙尚元。
    他心头忽然一亮。
    ——对啊。
    他和杜崇武几乎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
    赵烈护得了这小子?那是他一个人的事。
    可在这营中,真正能定夺的是谁?
    是蒙尚元!
    这营中所有军士的调度,包括赵烈、他们这些将校,都要听命于蒙尚元。
    他才是此地主事之人。
    只要他一句话,哪怕赵烈再狂,也得低头。
    梁敬宗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猛地转头,与杜崇武四目相对。
    两人之间的交流无需言语,一个眼神就够了。
    那是一种——“想通了”的默契。
    片刻后,梁敬宗重重一咬牙。
    “对,”他低声道,“得请蒙大人主持公道!”
    杜崇武的眼神也随之一狠。
    “是啊,”他压低声音回,“咱们占理,怕什么?”
    两人互相一点头,那一刻,他们脸上的怒意,忽然有了着落。
    紧接着,梁敬宗转过身,直面那仍坐于上首的蒙尚元。
    他猛地一拱手,随即——单膝跪地!
    “蒙大人!”
    那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整个营帐都微微一颤。
    杜崇武也紧随其后,“扑通”一声,单膝重重着地,语声洪亮,掷地有声:“蒙大人,请您为韩将军主持公道!”
    这两声一前一后,如同两柄锤子砸进铁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硬生生拉向了那边。
    帐内的士兵们一惊,纷纷侧目。
    火光摇晃,蒙尚元那张始终平静的脸,终于被照得清晰。
    他静静坐在案后,脸色并无波动,只是那双眸子微微一转,似在观察。
    梁敬宗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刻意压抑的悲痛:
    “蒙大人,韩将军身居统帅之职,死得不明不白!
    这宁萧以下犯上,当场行凶,军纪何存?!”
    他说着,猛地指向赵烈。
    “赵都尉还当众庇护此人,置军法于何地?!”
    杜崇武随之附和,声调更急,“蒙大人,此事若不严惩,军心必乱啊!
    我等皆是将士,若今日任此子杀主将而无罪,那以后谁还服军纪?!”
    他们一唱一和,语声震天,仿佛他们才是此营真正的忠良之士。
    那种声势,让帐中气氛再度绷紧。
    原本被赵烈震住的军士们,此刻又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他们说的也对啊……”
    “军纪毕竟是军纪……”
    “杀主将……确实太过了……”
    这些低语声,如暗潮一般在营帐中涌动。
    梁敬宗捕捉到了,心中暗暗一喜。
    他声音更沉,“蒙大人,韩将军尸骨未寒,我等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公道!”
    说着,他弯下腰,单膝再重重一叩。
    “请您——立断军律!”
    “请您立断军律!”杜崇武也跟着高呼。
    两人齐声,那气势极盛,几乎要将营帐震塌。
    赵烈的眉头一皱。
    他明白,这两人是在逼。
    他们不敢跟自己硬拼,却要借蒙尚元之手,把刀从别处抬起来。
    他心底的寒意更重了。
    因为他太清楚——这两人很狡猾。
    他们抓住了“理”,而蒙尚元又是这营中最高的权柄。
    一旦蒙尚元开口,哪怕再小的一句话,都足以定宁萧的生死。
    他侧头看了看萧宁。
    那少年仍旧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眼神平静如水。
    似乎对于接下来的局面,他早有预料。
    赵烈的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话,可在那一刻,他忽然又说不出声。
    他只能死死握紧手中的刀,指节一片苍白。
    而梁敬宗与杜崇武,见蒙尚元迟迟不答,又齐齐抬头,语声更重:
    “蒙大人!军中有军中之法,律不可废,纪不可乱!
    赵都尉若执意包庇,那就是徇私枉法,此风若开,北境军纪将毁于一旦啊!”
    他们的声音一层高过一层,几乎将整个帐篷都震得发颤。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打在“理”上。
    他们在借“理”压人。
    他们在逼蒙尚元表态。
    火光剧烈地跳动着。
    风从外面灌进来,掀起帐角。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等。
    等蒙尚元开口。
    赵烈心头一紧,冷汗沿着脖颈滑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刀背上。
    那刀仍横着,冷光微颤。
    空气里,只有火焰“噼啪”的声音,像是死前的喘息。
    梁敬宗和杜崇武仍旧跪着,姿态极低,可眼神里的光,却是逼人的狠。
    他们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那神情,带着一种——“赢定了”的笃定。
    他们心里已经在冷笑:赵烈再强,也只是武夫。
    他敢横刀护人,可敢违主事之命?
    只要蒙尚元一句话,这场局,就彻底翻盘。
    血光、火光、怒光,在这一刻交织成一片。
    整座营帐,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声的赌局。
    而蒙尚元,依旧端坐上首,神情沉稳如山。
    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抬手,手指敲在案几上——“咚。”
    那一声极轻,却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梁敬宗与杜崇武齐齐抬头,目光灼灼,等待他的裁决。
    赵烈的呼吸几乎停了。
    他知道,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决断。
    火光摇曳。
    夜风掠过,帐篷外的旌旗被卷得猎猎作响,带起了一股金铁味混着血腥气的冷。
    蒙尚元端坐上首。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那一张被岁月磨得深刻的脸,此刻只留着淡淡的阴影。
    他的手,搭在案几上,微微动了动。
    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咚——”
    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空气里,听得分外清晰。
    梁敬宗与杜崇武跪在地上,心头一紧。
    他们抬头,试图从蒙尚元的神情里捕捉出些什么。
    可那人只是皱了皱眉。
    那眉峰一动,整张脸的线条便像被刀刻开,显得更深、更冷。
    他的目光从赵烈那边扫过,又落在萧宁身上。
    那一眼不长,
    却让人如坠冰井。
    萧宁静立,目光平淡。
    那一层火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神情近乎冷漠。
    蒙尚元盯了他几息,眸色微动。
    然后——
    没了动静。
    他又恢复了那副静如古石的模样,像什么都没看见,也像什么都不打算管。
    这一幕,梁敬宗和杜崇武看在眼里,心头一阵发怔。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种对视,满是疑惑——
    他到底什么意思?
    是认同?还是迟疑?
    是默认?还是……避让?
    杜崇武的心里,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他皱着眉,心想:
    蒙尚元若是想护赵烈,他们再闹也没用;
    可他若是想借刀杀人——现在的沉默,便是最危险的信号。
    梁敬宗的思绪也飞快转着。
    他看着那端坐不动的蒙尚元,暗咬牙根。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这事可能就这样过去。
    他心头一狠,咬着舌尖逼出一口血腥气,让自己清醒。
    接着,他声音一沉,猛地叩头。
    “蒙大人!”
    那一声,震得帐中火光乱颤。
    “韩将军可是北境大将,立下军功无数!
    这北境今日能守得住,皆有韩将军一半之功!”
    “如今被人当场斩杀,尸骨未冷,却无人问罪,若是传出去,军心如何安?!”
    他一句一句,声声锤在“军心”二字上。
    “我等身为军中将领,若今日不言,何以服众?
    何以告慰兄弟在天之灵?!”
    他言辞激烈,声音带着怒,带着悲,仿佛真是为韩守义鸣冤。
    可那双眼,却闪烁着算计的寒光。
    杜崇武见状,立刻接了上去。
    “蒙大人!梁将说得是!”
    “韩将军征战数十场,哪一次不是冲锋在前?
    哪一次不是以命守疆?
    他虽性急直率,却也是为国为军!
    如今,却被一个小卒所杀,若此事就此了结,
    岂不是让天下寒心?!”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这等杀上官之徒,不论他有何辩解,罪当立斩!
    若今日不行军法,日后何人还肯为朝廷出力?!”
    他越说越慷慨,语气里掺着悲愤。
    那种“忠义之声”,听上去竟带着几分真切的气势。
    营帐内,军士们的神情再度有了波动。
    他们对韩守义虽多有不满,
    但“军功”二字,在任何军中,都是圣的。
    听到杜崇武提起“征战”“守疆”,
    不少人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神色犹豫。
    空气再一次变得诡异地压抑。
    梁敬宗见势,心头一喜。
    他知道,这火候到了。
    于是——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一群亲信打了个眼色。
    那几人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纷纷跪地,齐声呼喊:
    “请蒙大人为韩将军主持公道!”
    “还韩将军一个清白!”
    “还我军纪尊严!”
    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每一句,都像火星落入干草,
    让空气的温度骤然升高。
    “蒙大人!”
    “请您立断!”
    “为军中公理作主!”
    几十个声音,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浪潮。
    火焰被震得乱跳,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在颤动。
    那些亲信们喊着喊着,甚至带了哭腔,
    有人一头磕下去,发出“咚”的闷声。
    那一幕,逼真极了,
    连旁观的军士都被唬得愣住。
    这一下,整个营帐的气势,几乎又偏了过去。
    “这……”
    有人低声呢喃,“这事……真闹大了。”
    “韩将军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军功是真有的啊。”
    “是啊……蒙大人要是装没听见,这……说不过去啊。”
    那些议论声小小的,却一层层传开。
    火光摇晃着,风声在缝隙里钻动,像是在低语。
    赵烈听着这些声音,心口一点点往下沉。
    他握刀的手已经开始出汗。
    汗顺着掌心滑下,滴在刀柄上,冷得刺骨。
    他看得出来——
    梁敬宗和杜崇武,已经完全把节奏掌在手里。
    他们把话说到了理上、情上、法上。
    军纪、军功、忠义、军心——
    这四个字放在一起,就是铁山。
    谁敢硬碰?
    他心里隐隐有些慌。
    他看向萧宁。
    那少年仍旧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不再是冷,而是一种极深的沉静。
    像是在看着众人,也像是在看着什么更远的东西。
    赵烈心头一紧。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萧宁是在等。
    等一个结果。
    等蒙尚元的裁决。
    可那人仍没动。
    他只是在案后,轻轻皱着眉,手指停在半空,
    仿佛在犹豫,又像是在思考。
    赵烈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能感觉到空气都在逼迫自己,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一点点掐住自己的喉咙。
    蒙尚元若此刻开口,
    若那一句话落下——
    “以下犯上,当斩。”
    那萧宁……就完了。
    赵烈的指节一阵发白,心口似乎被针扎一般。
    他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可胸膛里满是冰。
    ——“不行……他不能死。”
    可现实就摆在眼前。
    梁敬宗、杜崇武、那群跪地的亲信,
    他们掀起的这场“请命”,已经成了压顶的大山。
    若蒙尚元真要顺着他们,
    哪怕他赵烈拼命,也挡不住。
    他心里一阵发冷,
    那种无力感几乎令他窒息。
    “蒙大人——!”
    梁敬宗再度高喊,声音沙哑,却更显悲壮。
    “军中千万人,皆看您一言!
    若今日纵此等乱徒,何以服众?!”
    “我等将士,宁死不屈!”
    “请您立断——立断!”
    那声“立断”,如锤重击。
    杜崇武、亲信众人齐声应和。
    “立断!立断!”
    帐内空气几乎炸裂。
    那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军士被气势裹挟,也不自觉地低声附和。
    赵烈听着,心头一阵发苦。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磨合的声音。
    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咬紧。
    他知道,现在的局势——
    已经不只是“军律”能压人,
    而是他们要用“公义”来杀人。
    他抬头,看了看上首那道依旧不动的身影。
    蒙尚元的脸仍旧平静。
    那平静,冷得让人心惊。
    赵烈忽然想笑。
    那笑意里,满是酸涩。
    他忽然明白了,
    梁敬宗他们其实没错——他们找到了“理”。
    只是这“理”,从来不讲“真”。
    火光在风中晃动,照得赵烈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那刀的反光,映在他眼中。
    他缓缓握紧刀柄,
    只觉那柄刀在发烫,
    仿佛在提醒他——
    若真要护,就得拼命。
    可他的心,却已沉得几乎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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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清楚,
    在这场被“军纪”“军功”“忠义”三重名义裹挟的局里,
    他们这样的血性之人,
    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输。
    那一刻,
    他觉得整座营帐都在塌。
    声音、火光、喊声、血气,
    混成了一片模糊的红。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一切,
    指尖冰冷,呼吸微颤。
    他心里在说——
    “完了。”
    “这回,宁萧……怕是真的护不住了。”
    火光低垂,风声渐大。
    夜幕之下,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像是压抑太久的愤怒在无声地翻卷。
    血腥气仍未散去,空气里弥漫着那种既腥且甜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嗓子,灼着肺。
    赵烈依旧横刀立在原地。那一抹冷光在火光中摇晃不定,却始终没有退。
    可就在他身后,那些原本被震慑得一片死寂的军士们,眼神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最初的震惊、骇然,如今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替代——惋惜、无奈、钦佩,还有隐隐的恐惧。
    有人低声叹气。
    那声音极轻,却像风一样,一点一点地蔓延开。
    “完了……”
    “这事,到底还是完了。”
    那是赵烈手下的一个小旗官,年纪不大,脸上还有未褪的稚气。
    他望着蒙尚元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声音发干。
    “蒙大人都被他们压到这份上了……赵都尉怕是护不住那小子了。”
    “护不住了。”
    另一个士兵接话,神色黯然,低声道:“这回真是没了。”
    有人咽了口唾沫,目光仍停在萧宁身上。
    那少年仍旧站得笔直,黑发被风掠得微微起伏,神情淡得近乎冷。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慌乱。
    那种静,让人心里发酸。
    “他明知道这结局,还敢动手。”
    “这胆子……”
    “那可不是胆子,那是……命都不要了啊。”
    几个士兵低声议论着,他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敬意。
    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映出一双双复杂的眼。
    那里面有惊、有惧、有叹息,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惋惜。
    “说实话,”有人忽然低低地开口,“那一刀,真是快啊。”
    “快?”有人应声,“何止是快,那是根本没看清啊!”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哪知道人都倒了!”
    他们说着,语调里竟还带着几分难掩的兴奋。那种兴奋,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来自一种纯粹的震撼——一种人类在目睹极致力量时的本能惊叹。
    “这小子……真是个人物。”
    “可惜啊,真是可惜。”
    那“可惜”二字,被人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
    声音混在风里,像夜色下的一阵阵低鸣。
    他们都明白,这样的局势下,萧宁没有活路了。
    以下犯上,斩主将——这在军中是死罪,不容辩解。
    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也救不回这条命。
    更何况,此刻的蒙尚元已被梁敬宗与杜崇武死死逼在“理”的一边。
    那两人把“军纪”“军功”“公道”三重名义摆在台面上,逼得连赵烈都进退维谷。
    “赵都尉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有人叹道,“就算拼命,也无济于事。”
    “是啊。蒙大人若开口,谁还敢逆?”
    “何况那两人咬得紧……就算赵都尉肯担罪,恐怕也救不了。”
    那声音在低低的呼吸间交织,带着一种冷冷的绝望。
    有士兵垂下了头,不忍再看。
    也有人仍在死死地盯着萧宁,像是想把那一幕刻在心里。
    “他真不该动手。”
    “可不动手……韩将军那刀就要落下了。”
    “是啊。”
    “换谁也得动。”
    “可惜啊……”
    “可惜了……”
    “若是在战场上,他这身本事,怕是能斩敌十人、护旗不倒啊。”
    “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刀法……可惜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一阵风掠过,带动火光摇曳。
    那光打在萧宁脸上,映出一片凛然的冷意。
    他依旧不言。
    只是那双眼,静得像冰湖。
    赵烈的手在刀柄上轻轻颤抖。
    他听得见这些人的低语。
    他知道,他们不是冷漠。
    他们在怕。
    在心疼。
    在为一个注定要死的少年,暗暗不甘。
    可在军中,没有“私情”二字。
    有的只是“法”。
    “军纪不容情。”
    这句话,是他们从军第一日就被刻进骨子里的。
    如今,却成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热血之人赴死的理由。
    一名老卒缓缓吐了口气,声音沙哑。
    “我从十六岁进北境军,到现在快二十年了。”
    “见过不少人死,也见过不少人立功。”
    “可像这小子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他那刀——”他停顿了下,声音更低,“不像凡人出的。”
    “那一刀,是杀出来的,是命里带的。”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地上那摊血迹上。
    “这小子若活着,迟早得成大器。”
    旁边的人叹息着点头,谁都没说话。
    他们知道,老卒说的没错。
    但也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如果”。
    因为这世上没有“成大器”的罪将。
    更没有“以下犯上”还能留命的例外。
    “赵都尉也是个硬汉。”
    “是啊。”
    “可惜了,这下他也要受牵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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