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嫣并非鲁莽行事。

    而是有备而来。

    到达战场后，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仰天怒吼的狼王。

    狼王身躯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其中伤势最重的是它的后背。

    两道长长的血痕异常醒目。

    隐约可见其骨。

    左右护法两面夹击，攻势十足。

    可它却不能躲。

    因为断了数条尾巴且丧失作战能力的狐王正被它护在身下。

    一旦它躲了，狐王不止妖丹被挖，尾巴更是保不住。

    乔嫣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心中飞快地默念一句。

    一道金色的屏障凭空出现，将狼王和狐王护在里面。

    那是她第一个位面结束后获得的道具——护罩。

    【护罩】：可免疫高于宿主自身实力的全力一击，时效两分钟。

    意思是只要不能一击打碎，持续保护时间是两分钟。

    在这个瞬息间千变万化的战场里，这是一道难得的护身符。

    来的路上，乔嫣向养崽多确认过。

    道具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端看宿主如何选择。

    对于乔嫣的做法，养崽多不赞成但也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看着她将生肌玉骨药水一并灌进狐王嘴里时，还是觉得心头憋闷。

    它的宿主哪哪都好。

    如果不这么太有“同胞必须帮忙”的意识那就更好了。

    只希望，这些妖修不会辜负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及时拦下左右护法的攻击加灌药，乔嫣总共用了不到一分钟。

    也就是这时，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酒娘。

    对方手里拎着一个酒罐子，眼眸好似不甚清明。

    视线触及到她时，像是被烫了一下，随后迅速收回目光。

    两分钟时间结束。

    获得片刻喘息的狐王和狼王渐渐恢复实力。

    但仅凭这点修复时间，还是远远打不过左右护法和酒娘三位魔修。

    即便对面的伤势不见得比它们轻多少。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怒火强势来袭——

    “好啊你们俩，打架竟然不叫我。”

    是乔嫣出门时恰好遇到的牛弯弯。

    有了牛弯弯的加入，形势瞬间扭转。

    酒娘看着乔嫣离去的背影，回想起刚才那道略带谴责的目光，感觉口中的酒忽然变得异常苦涩。

    被看穿了呢。

    那边的左右护法正在厉声喊她帮忙，酒娘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充耳不闻。

    或许袖手旁观比违心办事更要心安理得一些。

    离开这里后，乔嫣四处窜来窜去，忙活得一只妖恨不得分成多瓣一起用。

    可一只妖的精力毕竟有限。

    帮得了这个，可能就来不及帮那个。

    她亲眼见证牡丹花妖白茸的死亡，只是因为来的不够及时。

    根本来不及伤春悲秋，乔嫣下一刻又出现在花摇枝的身旁，一掌重伤某个遇偷袭的宗门长老。

    成功斩杀对战人修的花摇枝目光复杂，想说什么，对方却早已转身前往下一个地点。

    她轻叹一声，都来不及休息，赶忙前去助松树妖一臂之力。

    战场很大。

    前一秒站立的空地，下一秒就有或前腿或后腿或脑袋的东西堆积在那儿。

    这一幕堪称血腥反胃到极致。

    比她曾在幻境中见过的有过之而不及。

    乔嫣的表情渐渐有些木然。

    一路上，她看到了无数尸体。

    有妖修的，也有人修的。

    自然，还有魔修。

    人修暂且不提，妖修大部分都是以妖型作战，说的正是动物成精的那些妖。

    而花妖，树妖，草妖一类的。

    有些妖的妖型不适合战斗，所以通常以人形出现。

    也因此，乔嫣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倒在了地上，永眠于此。

    那只替她转过山头的鹿妖。

    有过一面之缘的百合花妖、柳树妖和樟树妖。

    以及曾和她一起去过秘境的断肠草妖，腼腆但从不拖后腿的钩吻。

    甚至还有许久不见的乌小豆的尸体。

    在救了即将陷入濒死境地的狐妖娆和鲶鱼精后，乔嫣又看到了生生被火烧成黑炭的猴妖。

    她默不吭声地将浑身漆黑依然想上去拼命的狐美美带离危险。

    “那猴子，让我帮他告诉毒女，交代他的事，他做到了......”

    “一个不适合打架的丑猴子，瞎逞什么能......”

    狐美美嗤笑一声，眸子却是黯淡无光的。

    战争太残酷了。

    没有完全凌驾众生的实力，说不准下一个倒地的就是自己。

    可是，即便实力强悍，蚁多又尚能咬死大象，谁能轻易保证自身永远安全呢？

    所以，参与战乱的人真正期待的不是打赢谁谁谁，而是这世间再无战争。

    要和平。

    乔嫣的脑海当中闪过第一次参加秘境时，那位秘境主所提问的话——

    打仗是为了什么呢？

    若是此时的乔嫣，她依然会回答：不要打架。

    因为，一场“打架”所要承受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了。

    ......

    由于耗费了点时间将水琉璃几人带过来，沐子衿赶到之时，只来得及看到乔嫣冲向魔修的背影。

    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后，沐子衿的心里陡然升起一抹难言的情绪。

    厌弃？钦佩？

    可能两者都有。

    他无法做到同乔嫣那般，待妖界如此剖心又热烈。

    尤其需要付出情感的妖界之掌权者还是自他幼时便将自己弄到敌方阵营，不顾他死活的亲生父母。

    他的冷心冷情并非天生。

    而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和如履薄冰的日常逐渐堆积起来的。

    他像一块内里包裹着水的寒冰。

    如果遇到恶劣的严寒天气，原本预留出一部分柔软的水也会慢慢凝结成冰。

    可若是被暖阳的光照耀，外部冰层碎裂，内部的水最终拥有了温度。

    就好比某只豹子妖。

    于沐子衿而言，就像暖阳比之冰块，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后，有些事情便会自然而然地随之改变。

    天边的云层黑压压的，仿佛即将降下一场大雨。

    可若是细看一番就能得知。

    那不是什么乌云压顶，而是一群得到号令之后，铺天盖地寻来的鸟兽。

    将这片天空挤得密密麻麻。

    进攻方纷纷大惊失色，尤其是听说过千年前大战的人修们，一度以为是现任妖皇率领着他的部下，欲将他们这些入侵者打得落花流水。

    有人慌乱大喊，“停战！申请停战！我们举白旗了！”

    有人恨声咒骂，“该死的习无量，什么妖皇命不久矣？搞清楚情况了吗就开战！”

    丝毫不提及最初听说消息时，内心的雀跃和贪婪。

    有人绷不住情绪，痛哭流涕，“怎么不早点来......我的同门都快死光了......”

    就连魔修也是，眼见局势不妙，试图悄溜溜离去。

    现场乱糟糟一片，但唯一能肯定的是——

    这场彼此消耗实力的战斗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