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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心悦君兮君得知
    郑知南作为文老先生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从他出现在赵家开始。

    ——那个陨落多年的天才,在沉寂了8年后,重新回到世人视野。

    承受世人议论和凝视。

    郑知南,作为一枚棋子,被巧妙地放到了这局棋中,一个适当的位置。

    而这一次,郑知南一如既往,希望我能远离这复杂的局势,好好当沈家大小姐。

    如果说,我沈藏拙的战场,只是江南这片温香软玉的土地。

    那么,郑知南的战场,则是京城那波云诡谲的朝堂。

    我熟门熟路,从柜子里,摸出一小包糖,慢慢放进姜茶里。

    看着热气腾腾的姜茶,在他漂亮的眼睛下氤氲蒸腾。

    我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含了三分凉薄:

    “郑知南,昨晚我光明正大,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齐三裤腰带扒了,把他绑了,拖出去游街示众,但我笃定,齐家人不敢拿我怎么样,因为我是沈藏拙,我是堂堂沈家大小姐”。

    “若我只是个一介孤女呢?我7岁时,或许就是被马九拐卖到齐家,那见不得光的青楼,暗娼馆里,一个记不清自己名字、浑身花柳病的妓女了”。

    “底层孤女和世家小姐,所遇到的人,看见的风景,是截然不同的”。

    “郑知南,我们早就见识过这世道真实的一面了,不是吗”?

    “郑知南,你要相信我,无论你将来想要做什么,会走一条怎样的路,我会是你最好的同路人”。

    “所以”——

    我的话头忽然拐了个弯: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

    自从10岁后,郑知南觉得,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于是把我踢出他房门。

    并且严格立下规矩:

    今后不允许我再莽莽撞撞窜到他怀里。

    要时刻谨记一句话,男女大防。

    我辛辛苦苦,追了他那么久,他就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

    干脆,我直接摆烂了,如果男女有别,那夫妻之间该没事了吧。

    ……。

    郑知南慵慵懒懒,靠在椅子上,原本听到我前头那一番话,身子微微倾斜靠近我。

    在寒冷的雪景中,他眼神仿佛有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直到听到我最后那句话,忍了忍,没忍住,还是破了功。

    眼下,他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打发我,让我滚回去睡觉了,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装傻充愣,回避我热情的攻势。

    我想起赵狄和陈不闻的话,我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破罐子破摔,打起了直球。

    郑知南耳根微微发红,把拳头放嘴边,轻轻咳嗽两声:

    “沈藏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古以来奴籍,是不能成为赘婿的”。

    我笑眯眯,盯着他的脸看。

    他的脸,原本是通透如雪色的,可如今染一抹红,从耳朵根一点一点,蔓延到脸脖子。

    “我知道呀,但你很快就不是奴籍了,我从未想过要你做赘婿呀,郑知南,我是真的喜欢你”。

    ……。

    我这一番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仿佛刚刚,说得是最寻常的一句话。

    就像,今晚吃什么菜一样。

    倒是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郑知南,蚌住了。

    郑知南深深地,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心绪。

    良久,他咬牙切齿:

    “沈藏拙,天下没有哪个女子,向心上人告白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你、你、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满脑子都只想去父留子”。

    ……。

    我脚下一滑,忽然狠狠一个趔趄,差点把我额头给磕出一个包。

    他是

    怎么知道的——

    哎,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浑浑噩噩,不知怎么从郑知南家离开。

    我感觉很委屈。

    凭什么:

    ——郑知南再三强调: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对他,单纯就是见色起意,蓄谋已久。

    让我把小心思收一收。

    ——算盘珠子崩他脸色了。

    事后,我当真摸着自己的良心,反复思考郑知南提出的问题。

    他说:

    “天下没有哪个女子,向心上人告白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从7岁开始,纠缠着郑知南,要和睡一个被窝。

    我见过他最狼狈落寞的样子,知道他所有口味、爱好,见过他偷偷把脸藏进枕头,咬着牙不肯哭出声音的模样。

    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所以,我为什么要脸红心跳?

    我打小就依赖他。

    郑知南的容貌冠绝江南,有高飞之志。

    如果我想一个人继承沈家的万贯家财,再养两个聪明绝顶,容貌倾城小孩,继承我的衣钵。

    那孩子父亲的人选,除了郑知南,我再也想不到别人。

    反正,他都要分走我一半家产。

    还有一点,连婆婆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日后绝对不会有什么婆媳矛盾,多好。

    ……。

    再者,我要走上和孙姨说的那条路,我要替女子争一条公正的法律,仅凭我一介商女,是远远不够的,郑知南,会是我最好的同路人。

    所以,我一定要嫁给他。

    所以呀——

    我哪里不够喜欢他?

    我一时兴起喜欢他,权衡利弊后还是喜欢他呀。

    我垂头丧气离开郑家之前,郑知南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次的话颇重了些,无奈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

    “沈藏拙,你从小脑子就缺根筋,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

    “所以呢?等我分清楚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之后,你能娶我啵~”?

    “……”。

    郑知南忽然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今日自己会无聊到,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良久,最终,把我推出房门。

    让我滚去沈家,好好反省一下。

    ——若是不喜欢,或者不够喜欢一个人,就不要轻易去招惹、撩拨对方,你年纪尚小,很多事还是懵懵懂懂的。

    我想,我需要时间来证明,我会是你最好的同路人。

    雪慢慢变大了,我从脖子上摘下一枚哨子,在凛冽的寒风中,吹响它。

    不多时,一只鸽子停在我车上。

    我把刚写好的字条,绑在鸽子腿上,去吧:

    “时机已成熟,暗棋伺机而动”。

    这张鸽子,最终的方向是城南老宅,那里住着文先生。

    其实,郑知南不知道,我身上也有秘密。

    如果说,郑知南是那位文先生,布置在江南的一步明棋,那我就是他留下的“暗棋”。

    郑知南曾经在文先生门口,跪了足足两年,才正式进入他门下,我却是踩着郑知南这块跳板,认识了文老先生。

    文老先生曾经说:

    “知南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而藏拙你,胜在心够狠,手够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