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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沈氏族人(下)
    那群老不死的,眼睁睁瞧着流水般的嫁妆,抬出了沈家。

    心疼得仿佛要滴血——

    我认识的几位叔公、伯公,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瞧,那位儒雅的老者,屡屡心疼得杵着地板,旁边的十几位长者,摇头的摇头,恨不得抡圆了胳膊抢回来。

    明明心疼难忍,又要假装恪守所谓“风度”,所谓“廉耻”。

    我想不通——

    这世上,怎么总有人暗戳戳惦记旁人的财产?

    ……。

    正当我准备迈出一只脚,离开沈府时,果不其然,我爹再次开口了:

    “你丫鬟可以带着嫁妆离开,拙儿,你跟我进祠堂。”

    小福宝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你先放心离开,我心里有数。”

    等我一人进了祠堂时,我总是想起多年前那一幕:

    我娘,被逼着接纳沈藏锋进门——

    现在,同样的手段,他们又要用在我身上了,这可真是:

    “太妙了。”

    ……。

    郑知南说:“克服噩梦最好的方式,便是噩梦重演,然后,你亲手掐死噩梦之源头。”

    ……。

    我抬起头,注视着那一排一排的牌位,上面,是沈家列祖列宗。

    我很小的时候,逢年过节,爹爹会破例让我进沈家祠堂拜一拜,可都是等着那群老不死离开后,我爹带着我偷偷进来,拜一拜,祈求列祖列宗庇护。

    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

    可年幼时,我爹到底为我破了例。

    直到沈藏锋进门后,每逢过年,我爹抱着沈藏锋进祠堂,叩拜列祖列宗,祈求庇护,我却只能伸着个脑袋,孤零零在门外探了探头,偶尔,被那群老不死撞见,其中一位叔公,趁我爹不注意,抡起拐杖砸了下我的脑袋。

    顿时鼓了个包。

    我摸了摸额头——

    明明那个鼓包几日便消下去了,可还是疼,这种疼一直伴随到今日,我见到那老头的拐杖,那股子疼,再一次从心底蔓延开来。

    后来,等我再次回到沈家,我爹再次破例,让我进了沈家祠堂。

    嗯——

    犯错时罚跪。

    逢年过节,让我和兄长一块进祠堂,三跪九叩。

    我环顾了一圈,这牌位后头,还有我留下的几包点心,为了防止我再次犯错被关进来,特地留的。

    一路进祠堂时,我爹一直是低头沉默的,直到现在才开口:

    “拙儿,你听话,把你兄长从牢房里接出来,好吗?”

    我心里一沉,嘴角浮现一丝冰冷笑意,若干年前,爹也是这么对娘说的:

    “阿鹤,你依了我吧,让平安过继到我名下,好吗?”

    我爹起了个头——

    接下来,便是那十几个族老,群起而攻之了。

    ……。

    率先开口的,是那位教书匠。

    他一贯严肃,颇有些城府,冰冰冷冷的眼睛打量我一番,才慢吞吞开口:

    “小丫头,我知道你有些手段,有些人脉,可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等你出嫁了,你就忍心见你爹爹膝下冷清?”

    “你兄长,终究要接管沈家的,你现在将他接出牢门,他承了你的情分,将来定会善待你的。”

    “若你执迷不悟,咬死了不松口,莫说是你哥哥,我们沈氏全族,都容不下一个忤逆不孝,心思狭隘的女儿。”

    他的话,于我而言不痛不痛——

    我环顾一眼四周,本想寻摸个位置坐下,知道今日必定要耗下去,可惜了,祠堂面前,人人平等,愣是大家伙一块站着。

    只得揉了揉眉心,怼道:

    “换个人吧,你不行,这些话翻来覆去我听烂了。”

    我三分冷漠,三分傲慢,外带四分狂妄的姿态,惹了众怒,另一位老不死的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你个小娼妇,你在外失踪8年,名节早已受损,你兄长好心留你一条性命,你不知感恩,倒反咬一口?换做是老夫,在你回沈家时就一根绳子勒死你,以全沈家清誉。”

    我继续揉着眉心,不为所动:

    比我爹略年长的两位老头子,恨不得那根绳子,一人执起一头勒断我脖子,可眼下,只能以言语为武器攻击: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得小畜生,这么多年书白读了,何为宽容大度,何为礼义廉耻,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呸。”

    “圣人有云,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现在一日在沈家,就是沈家的人,,沈藏锋是你哥哥,你非把他捞出来不可。”

    “小丫头,圣人说了,要以德报怨呀。”

    我忽然觉得讽刺极了。

    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无论是我5岁,还是我18岁,所有人,都是爹爹的帮凶。

    男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的时候,最是沆瀣一气。

    ……

    我冷笑一声,抬起头,环顾了一眼这群满嘴仁义道德之辈:

    “13年前,我哥哥亲手策划了亲妹妹被拐走,才害我在外流亡8年,他不仁慈,偏要我讲道义,真是好笑。”

    这群老不死的,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一时间,仿佛被卡住了脖子。

    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很快找到了借口:

    “那一定是你做错了事,惹你兄长生气了。”

    “你只是女子,再说了,你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

    “你哥哥不过是做错了事,他会改的,你是女子,应该德才兼备,忍一忍,退一退。”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我给气笑了:

    双手叉腰,指着这群老不死的,舌战群儒:

    “呸,你们这群冢中枯骨,不要脸的老东西。”

    “你们口口声声礼义廉耻,可这么多年,吃沈家的,用沈家的,一桩桩,一笔笔,别忘了,那都是我的钱,我有权让你们吐出来,一个铜子儿也别想留。”

    “你们当真在沈藏锋的命吗?你们在乎的,不过是沈家财产,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害怕我出嫁后,我把财产带走,你们再也捞不到半分好处。”

    “张嘴礼义,实则利益。”

    “闭嘴廉耻,实则无耻。”

    “礼义廉耻,不过是你们勒住女子的粗绳,宽容大度,不过是你压迫女子的枷锁。”

    “老娘可不吃这一套。”

    “我告诉你,别拿长辈身份压我,在我眼里——”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不过一群无赖混混,一群无耻之徒,一群两脚禽兽,都快进棺材了还不老实。”

    ……。

    5岁前,我眼睁睁瞧着这群老不死的,用世俗枷锁,把我娘逼得哑口无言,双眼通红,当年的我,除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被我爹关在祠堂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郑知南说,这是我的心结所在。

    如要拔掉我心里这根刺,也简单,就是把我积攒了多年的怨气,痛痛快快发泄一通,把该骂的脏字,都骂一遍。

    ……。

    我倒是骂痛快了——

    这群老不死的,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风度也不要了,礼仪廉耻也没有了,恨不得冲上来撕了我。

    可那位教书匠,到底记得今日的目的,压下胸腔里的怒火,拄着拐杖阴森森道:

    “今日,若你不答应放你兄长,你别想出了这道门。”

    显然,他是那群人的头领。

    在关上祠堂大门后,他又用一种前所未有威胁的眼神,盯了盯我爹:“沈世侄,你这女儿,今日我们替你好好管教一二,你可有意见?”

    这时,我爹沉默了。

    ……。

    我勾出一丝嘲讽笑意。

    脸上,流露出某种近乎平静的疯感,冲着紧闭的祠堂大门道:

    “师兄,可来相助?”

    门被一脚踹开——

    门外,站着欧阳师兄,和他护卫,和一群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