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欢呼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有对绝对实力的敬畏与崇拜。
季筱竹在一片欢腾中,缓缓收剑入鞘。
她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是平静地看向冥百泉,微微颔首,“承让。”
她又望向莫听寒,轻轻点头。
大局,已定。
这场关乎两界命运的决战,终于以修真界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而季筱竹之名,经此一战,必将响彻三界。
……
大局既定,后续的琐碎便交给了善于此道之人。
莫听寒与几位宗主,连同冥百泉,于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开始细致地划分魔族栖息地的疆界,商讨日后两族共处的细则、通商口岸、乃至冲突调解机制。
他们邀请季筱竹参与,不仅因她实力超绝,更因她在此事中无可替代的作用。
然而,季筱竹只是摆了摆手,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不必,你们定便是。”
她的目光已投向那片浸满鲜血与悲痛的十安城废墟。
那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她寻来了哭魂宗残存的弟子。
这个宗门人丁稀薄,专司安魂引渡,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季筱竹没有多言,只道:“趁着人多,开工吧。”
重建十安城,告慰枉死生灵。
命令简单,行动却迅速。
修真者们清理废墟,规划地基,而令人意外的是,许多魔族,尤其是那些牛高马大、以力量见长的魔兵,在冥百泉的默许甚至鼓励下,也主动加入了重建的队伍。
他们扛起巨大的石料,夯实新筑的城墙,效率惊人。
问及缘由,有魔兵挠头憨厚道:“季仙师是真正的强者,我们佩服!帮她干活,心甘情愿!”
甚至有不少魔族将领,壮着胆子前来向季筱竹求教修行之道,态度恭敬。
季筱竹虽神色依旧清冷,却并未拒绝,偶尔指点一二,便让那些魔族受益匪浅,欢天喜地而去。
后来求教切磋的人太多,她索性将跃跃欲试的神山阿三和需要巩固境界的安陵辰等人拉来,美其名曰“陪练”,实则让这群精力过剩的家伙互相消耗。
十安城,就在这种奇异的、仙魔暂时携手的气氛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新的城墙更加坚固,布局依稀可见旧日轮廓,却更显恢弘。
而另一边,唤魂安灵的仪式也在同步进行。
哭魂宗的弟子们修为有限,面对如此大规模的亡魂,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一位魔族的祭祀师,身着繁复的黑色祭袍,面容肃穆地走来。
他向着季筱竹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季仙师,我魔族亦有安魂之法,愿尽绵薄之力,送这些无辜亡魂往生。”
没有种族之见,只有对生命的共同敬畏。
季筱竹看着他,轻轻点头,“有劳。”
于是,在重建城市的喧嚣旁,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庄严而悲戚的安魂仪式开始了。
哭魂宗弟子低回的往生咒文,与魔族祭祀师古老苍凉的安魂曲调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跨越界限的和谐。
点点柔和的白光与深邃的幽蓝光芒自施法者手中流淌而出,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十安城的每一寸土地,呼唤着那些不甘散去的魂魄。
渐渐地,空中开始浮现出点点微弱的光晕,那是残存的魂灵在回应。
有面容惊恐的小妖,有神色茫然的修士,也有表情平和的普通城民……
他们虚幻的身影在光芒中缓缓凝聚,向着施法者,向着这片他们曾经生活、最终惨死的土地,做出最后的告别。
当看到那些曾经鲜活、却在绝望中逝去的面孔,尤其是几个她记忆中曾在城中见过、给她递过野果的小妖魂魄,带着解脱与感激的神情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时……
一直静立旁观、面容冷峻的季筱竹,眼眶骤然红了。
圆月的身形缓缓出现,他目光里带着解脱和感谢,看向季筱竹和这些人,真心实意道:“多谢。”
季筱竹别过头去,强忍着鼻尖的那股酸涩感,但终究,还是有一滴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过她沾染了些许尘灰的脸颊,迅速湮灭在黄沙之中。
这泪,不为软弱,只为这迟来的告慰,为这无数被时代洪流碾碎的无辜的生命。
季筱竹手中紧握着【酒钱】。
沈玉暄,你若能看到,这座你曾守护的城,以另一种方式重生,这些枉死的魂灵,终得安息……是否,也能稍感欣慰?
还有,沈玉瑄,你答应好我的,什么时候出现?
我……想你了。
……
十安城事了,新的秩序在废墟上建立,未来或许会有新的小妖迁入,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对季筱竹而言,这已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局。
她与莫听寒及众人简单告别,未曾停歇,便踏上了最后的征程,寻找梅自秋。
在此期间,那些潜伏的、属于顾九楼的爪牙,也被一一拔除,幕后黑手虽未现身,但其势力已遭重创。
根据线索,季筱竹找到了梅自秋最后的据点。
出乎意料,这里并无重兵把守,甚至没有一丝生机,空荡、死寂,宛如一座被遗忘了千百年的坟墓,唯有风中传来的腐朽气息,预示着内里不祥的存在。
她推门而入,曾经困住沈玉暄、布满镜面的诡异镜厅早已消失无踪,或许在榨干了沈玉暄的价值后,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偌大的殿堂内,只有尽头处,矗立着一张奢华到与周遭破败格格不入的王座。
一个面色惨白、气息衰败的人,如同镶嵌般坐在王座之上。
季筱竹手中紧握【寂竹】,一步步走近。
王座上的人似乎察觉到来者,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发出一声低笑,声音带着一种怪异的沙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熟稔,“别来无恙啊,季师侄。”
季筱竹报以一声冰冷的嗤笑,懒得与他废话。
脑海中闪过沈玉暄在此地遭受的种种折磨,新仇旧恨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
背后的【酒钱】感受到她的杀意,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嗡鸣,剑鞘都似乎在微微颤动,恨不得立刻出鞘,将这仇敌碎尸万段!
然而,梅自秋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图。
他看着季筱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怜悯,还有一丝扭曲的怀恋,“你和你的师尊,可真像啊……这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是来……替他复仇的吗?”
季筱竹不再多言,身形骤然前冲,【寂竹】化作一道冷电,直取梅自秋!
她并未瞄准要害,而是剑光一闪,精准地削向了他的左臂!
她倒要看看,这魔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噗嗤”一声,一条胳膊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预想中的鲜血喷溅并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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