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师姐、师兄、师妹的，罗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啊？”

    于艳满脸疑惑，显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问出的问题也透着单纯。

    但现实中，攀关系的场面往往如此——被蹭热度的人不需要做任何事，反倒是想要拉关系的一方需要费尽心思。

    罗杰带着王小米喊“师姐”，只是第一步。

    紧接着，王小米从包里取出一件金属勺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仿佛呈上什么贵重信物般，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于艳接过勺子，神色疑惑。

    那是一把青铜勺，表面布满斑驳的铜锈，一看就极具年代感，起码有上千年历史。

    但她毕竟刚在故宫博物院工作几年，并不擅长古董鉴定，一时分辨不出真伪。

    她心里不禁嘀咕：

    这……莫非是要我请他们吃饭的意思？喊我一声师姐，就得管饭不成？

    **“师姐，这是一件信物。”**罗杰在旁边低声说道。

    “信物？什么意思？”

    “小米，跟师姐解释一下。”

    **“嗯，好。”**王小米乖巧地走到于艳身旁，伸手翻转勺子，并调整了角度。

    这下，在勺底的位置，几个细密的蝇头小楷显露出来——

    【内务府造办处掌勺人——光绪二十三年造】

    “这是……清宫造办处的东西？”于艳震惊地抬头，向王小米求证。

    但后者并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她去问罗杰。

    “罗先生，这个青铜勺子，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祖传的。”罗杰微微一笑，顿了顿，又补充道，“准确来说，是我们师门代代相传的信物。”

    他背起双手，语气沉稳，整个人的气场瞬间拔高了几分。

    可惜不是白发，不然倒真有几分宗师风范。

    “当年，我们土坑罗的祖师爷，正是清宫造办处的管事。”

    “他亲自打造了这把勺子，作为传承信物。”

    “野史记载，光绪皇帝曾一度想用慈禧太后来换取此物。”

    “但被我们祖师爷严词拒绝。”

    “理由是——太监不需要女人。”

    “大清灭亡后，这把勺子便一直由我们祖师爷保管，象征着京派青铜器修复的正统传承。”

    “师姐，你明白了吗？”

    罗杰意味深长地望着于艳，似笑非笑地问道。

    既然故宫博物院想借“歪嘴于”的名号宣传他们的青铜器修复技艺源远流长，那他也不介意顺势“碰瓷”一下。

    毕竟，既然想戴这顶王冠，就得承受它的重量。

    更何况，王小米和黎紫都充满期待，罗杰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扫兴，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然而，于艳完全懵了。

    她茫然地摇摇头，迟疑道：“我没太听懂……但我有个问题，你们不是从杭州来的吗？”

    “祖师爷怎么跟清宫造办处扯上关系的？”

    “师姐，你这话问得……”罗杰笑了笑，“祖师爷又不是瘸子，走路去的呗。”

    他微微一顿，话锋一转：

    “再说，燕京这边不是有你们在吗？我们想着，既然都是自己人，就先让你们把故宫拿下。”

    “毕竟，拿着这枚信物，你们这一脉，总该听掌勺人的话吧？”

    “呃……”

    于艳一时间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身为燕京大学历史学院的博士生，她对这种“传承谱系图”实在持怀疑态度。

    在文博和历史的学术圈里，师承关系极为重要，于艳对外的身份也是名正言顺的第七代传人。

    “这个我也不太擅长。”

    “二位稍等一下，我去找个懂行的人过来。”

    “没问题，师姐请便，就跟师叔师伯们说，是土坑罗的人来了，他们自然明白。”

    “好。”于艳应了一声，随即拎着青铜勺子，脚步飞快地跑向远处的走廊，直奔实验室而去。

    罗杰则带着王小米和黎紫，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事实上，除了他，另外两位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把青铜勺子。要不是王小米动作快，抢先把东西收进包里，刚才由黎紫递过去也一样。

    这勺子到底怎么用，全看罗杰怎么布局了。

    “师兄，有这样的信物，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王小米忍不住问道。

    她心里想着：

    “早知道我们跟故宫还有这层关系，大三那年直接过来实习，顺便蹭个镀金身份岂不是美滋滋？”

    “再不济，你也能来这里找个工作啊。”

    “提前说了又能怎么样？关键得看人家认不认啊。”罗杰耸耸肩，语气淡然。

    其实，他自己也是前几天和金所长聊天，聊到自己的仿古技艺，才忽然想起“土坑罗”这回事。

    如果不是这个契机，他估计都不会想到要来故宫这边“学术交流”一番。

    至于那把勺子——严格来说，是他托甄老板在小作坊里，折腾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原型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青铜器碎片，但经过他的手工处理，化腐朽为神奇，看起来就跟清代仿古的青铜器别无二致。

    不过，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瞒过故宫那位五代王师傅的眼睛，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人家是真正的大师。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有些多余——来的人不是五代，而是六代的焦俊宏，焦师傅。

    此人是于艳的师父，同时也是五代王师傅的亲传大弟子。

    论实力，虽称不上宗师级别，但也算专家。

    他的身份，在传承谱系上写得清清楚楚，所以于艳稍微介绍一下，罗杰就想起来了。

    “见过焦师叔。”罗杰率先弯腰行礼。

    王小米也连忙跟上：“晚辈王小米，见过焦师叔。”

    焦俊宏显然是老江湖，远比于艳稳重得多，并没有露出错愕的表情，而是虚抬了一下手，笑着说道：

    “二位客气了，如今不兴这一套，你们叫我老焦就好。”

    “那可不行，师叔毕竟是师叔，我们师父说了，有求于人时，必须懂得尊重长辈——当然，顺带着也要给对方戴高帽。”

    “哈哈，那随你们吧。”焦俊宏摆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会议室聊。”

    “好，那就麻烦师叔了。”

    “辛苦师叔！”

    王小米和黎紫一左一右，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但焦俊宏始终没有回应。

    事实上，从他出来，到会议室落座，他都没有正面接过“师叔”这个称呼。

    在弄清楚罗杰的来意之前，他不会随便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