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大马士革城内,夜幕低垂。
    萨拉丁的私人宫殿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香火气味。
    原本,那是为了驱散病痛而制出的味道,但此刻,却掩盖不了死亡的气息。
    房间内的蜡烛摇曳,将墙上描绘着猎鹰与葡萄藤的壁画投射出摇晃的阴影。
    窗外,阿拉伯之夜的星光冷漠而疏远,照耀着这座因内乱而疲惫不堪的城市。
    此时的萨拉丁,正躺在简朴的床榻上。
    他面色灰白如纸,呼吸急促又微弱。
    伤寒已经折磨他数周之久,曾经那位威震四方的勇士如今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躯壳。
    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在梦境与现实中挣扎徘徊。
    “水......给我水......”
    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十分干涩。
    一旁的侍从立刻将湿润的布帛敷在他的额头上,又用勺子小心地喂他几滴清水。
    但萨拉丁几乎无力吞咽,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圣法老陛下......”
    “若是还能再与您相聚,该多好......”
    “咳咳!”
    而宫殿外,谣言则早已如同野火般蔓延。
    “萨拉丁病重”的消息在市井间流传,引起了城中百姓们的恐慌。
    大马士革的市民们忐忑不安,富人们开始将财物转移,穷人们则在街头祈祷,乞求真主保佑他们的领袖康复。
    当然,也有一些投机分子已经在悄悄囤积粮食和必需品,准备趁着混乱大发横财。
    而法迪勒,萨拉丁最为信任的亲信大臣,萨拉丁的亲弟弟。
    他这时正站在宫殿的阳台上,凝视着城市的灯火。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既要处理国家的日常事务,又要照顾病重的萨拉丁。
    当然,更要小心翼翼地掩饰萨拉丁的真实病情,以免引起社会动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萨拉丁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阿拉伯都将陷入更深的混乱。”
    “如此一来,大马士革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
    “大人!萨拉丁陛下的情况急剧恶化!医师说......”
    法迪勒立刻转身:“我明白了。”
    而后,他大步流星地向萨拉丁的寝宫走去。
    此刻的他,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留在萨拉丁身边,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要么像往常一样回家。
    因为,如果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晚上从萨拉丁的城堡回家,大马士革立刻就会陷入猜测和混乱之中。
    前者符合人之常情,后者却是理智却痛苦的抉择。
    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刻,法迪勒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整个国家的命运。
    于是,他又停了下来。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他选择了后者。
    离开宫殿时,他刻意让自己的步伐平稳而从容,对遇见的每一个仆人都报以平常的微笑。
    当他在夜色中骑马返回自己的住所时,沿途的人都注意到这位权臣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回到家后的法迪勒彻夜难眠。
    他坐在书房里,烛光映照下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悲伤。
    桌上摆着几份紧急军情报告,显示叛军正在集结兵力,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攻势。
    如果没有萨拉丁的英明领导,阿拉伯联盟能否抵御这次进攻,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凌晨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名卫兵冲进书房,声音充满惶恐。
    “萨拉丁陛下......萨拉丁陛下......”
    法迪勒心头一沉,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萨拉丁陛下怎么了?”
    “病情又加重了吗?”
    卫兵低着头,不敢直视法迪勒的眼睛:“大人!大人!”
    “萨拉丁陛下已于一个小时前逝世了。”
    “现在,众多马穆鲁克战士正在殿外哭泣......他们......”
    卫兵开始哽咽,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法迪勒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书桌才没有摔倒。
    他沉默良久,才用异常平静的声音问道。
    “萨拉丁陛下......走时可有什么遗言?”
    卫兵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回答。
    “大人......据说,萨拉丁陛下走时眼睛是睁着的。”
    “陪同的大臣说,萨拉丁陛下的遗憾,是未能亲眼见证阿拉伯的统一!”
    “除此之外,萨拉丁陛下还特别叮嘱,要善待士兵和民众。”
    “对了,侍从们说,他还提到了圣埃及的那位圣法老陛下,似乎对什么东西感到十分遗憾......”
    法迪勒听见这话,只是愣神地点了点头。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到底是不是做出了动作。
    他的脑海,此时正浮现出萨拉丁生前的模样。
    那位公正无私、英勇善战的领袖,总是将自己的财产分给下属和百姓,从不肯为自己积累财富。
    即使是处于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他关心的仍然是国家和人民。
    “萨拉丁陛下有留下了什么东西吗?”
    “有没有信物什么的?”
    他机械地问道,但泪水已经从他的眼角滑落。
    卫兵则是翻开了一个小包袱。
    “这是全部了......”
    “1赫本金币,47赫本银币。”
    “其余的都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愿,分给了士兵和大臣。”
    “还有一部分,则是用于建设大马士革......”
    法迪勒听见这话,只是摇晃着,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这就是萨拉丁。
    生前征战四方的英雄,死后,却连用足够的钱买一口上等棺木都困难。
    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伟大。
    因为,金银的价值,已经远远无法衡量他的品德和功绩。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刚想说些什么,另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紧急军情!”
    “探子报告,叛军已经开始集结,估计数天之内就会兵临城下!”
    书房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法迪勒的眉头也立刻紧皱。
    他明白,他们面临着一个严峻的抉择。
    如果萨拉丁的死讯传出去,军心必然动摇,士气必然崩溃,面对叛军的进攻将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
    “待我换一身衣服。”
    “我们现在就去萨拉丁陛下所在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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