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鸟停在老学校的壮观景象，足足持续了近五分钟。

    在此期间。

    老校长灵堂附近一片肃静。

    直到这些鸟一只接一只的飞走，周围人群才开始传出小声的讨论。

    老校长唯一的儿子王学海。

    此时手指已经深深嵌入了膝下的泥土里。

    百鸟朝凤，只为德高望重者演奏。

    父亲操劳一生，忙碌一生，奉献一生。

    最开心的时候。

    莫过于做了这个简陋到可怜的学校的校长。

    活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什么荣誉。

    死后，却能享用这样的大曲！

    王学海知道。

    这哪里是什么老天开眼！

    分明是因为杏镇，有个心如明镜的好唢呐匠！

    自己父亲的这份殊荣！

    是这个同样让镇上人尊重的年轻唢呐匠给的！

    父亲曾说，人活百岁，终有一死。既不能流芳百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

    王学海知道。

    因为苏师傅的缘故。

    父亲必然能含笑九泉，因为这曲百鸟朝凤，足够父亲流芳百世！

    想到这些，他用尽全身力气！

    面向太师椅前那个年轻人，连磕三头。

    他不能像镇上传闻范家那般，给苏师傅多少乐师钱。

    他能做的，只有如此。

    “谢谢苏师傅！”

    “谢谢苏师傅！”

    “谢谢苏师傅！”

    三声感谢，三个叩首！

    继而是王学海身后那些人。

    同样的三声感谢，三个叩首。

    饶是苏鸣这两年参加了无数的红事白事。

    面对王学海如此声嘶力竭的感谢，和磕红了的额头。

    依然不免有些动容。

    但他扶起王老师的时候，脸上却是平淡如常。

    甚至还有些酒后的些许沸涌。

    英雄枯骨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这一次！

    他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中午的时候，王家单独给苏家班做了一桌饭。

    期间王学海兄妹，添茶倒水，唯恐怠慢了苏家班。

    之后，老校长出殡的时候。

    苏家班八人又演奏了一曲苏武牧羊。

    算是为老爷子送行。

    虽说有之前百鸟朝凤的珠玉在前。

    但八台唢呐开道的气势仍让很多人动容。

    出殡的途中，亦有许多镇上的人，给老校长送行。

    几乎沿途的时候，小路的两旁挤满了人。

    如此难遇的轰动景象。

    一是老校长生前德高望重。

    其次，更是因为苏班主上午时候，为老校长演奏百鸟朝凤的事情。

    已然在镇上传遍。

    不少人懊恼没能去老校长灵堂那边。

    亲眼目睹这曲百鸟朝凤。

    只能等在老校长出殡的路上。

    在近千人送葬队伍离开后。

    镇上不免有好事人。

    拿老校长的葬礼，和范老爷子的葬礼相比。

    一个是花费巨大的喜葬。

    一个只是在老学校搭建建议灵堂的普通葬礼。

    但提到范老爷子喜葬的时候。

    有些人噤若寒蝉，似乎仍怕得罪人。

    有的则是摇头惋惜。

    更多的却有几分快意的幸灾乐祸。

    而至于提及老校长的葬礼。

    大家除了竖个大拇哥，剩下的就只有艳羡了。

    但艳羡归艳羡。

    近百年百鸟朝凤也不过响起三次。

    可以说这三个人享用百鸟朝凤算是众望所归。

    至少现在看来。

    镇上配得上德高望重的，似乎还真没有其他人了。

    硬要说的话……

    苏师傅倒是算一个。

    但说这话的人，很快就被其他人给呵斥了！

    苏师傅年纪轻轻，怕还是再要镇上的人吹几十年的唢呐咧！

    老校长的坟不大。

    位置也偏。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或许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之后。

    杏镇的人祭祖的时候，会带着子孙经过这个坟前。

    然后会告诉子孙。

    曾经这个人的葬礼上响起一首叫百鸟朝凤的曲子。

    而那时。

    镇上的人，就会把百鸟朝凤和老校长的故事讲给子孙听。

    彼时。

    新人遇旧坟。

    新人春节长岁，旧坟清明添土。

    新人成了老人，旧坟成了老坟。

    老坟的人和故事。

    百世流芳……

    至于在某处占据好位置，更大更豪华的。

    在昨日下葬的新坟。

    或许也可能因为百鸟朝凤的故事，同样被人提及。

    而到时候提起的时候。

    范家老爷子的坟。

    怕是会如同岳飞像旁的秦桧像……

    …………

    太阳即将落山。

    苏鸣婉拒了王老师留他们吃饭的好意。

    而是准备启程回新庄。

    将父亲安葬好的王学海兄妹带着王家门里的几十个后辈。

    送出十里地。

    临别的时候，王学海掏出八个红包。

    分给苏家班众人。

    每一个都鼓鼓囊囊。

    尤其给苏鸣的一份，更是十分的厚实。

    苏鸣捏了捏自己的那份，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使了个眼色。

    其他七人乖乖的将红包递给苏鸣。

    苏鸣将红包里的钱全部拿出来。

    包括自己的那份，八个红包。

    每个红包只留下一张百元大钞。

    其他的钱硬塞给了王学海。

    王老师镇上教学，一个月工资两三千的样子。

    这么厚厚一沓，估摸着怎么也有小十万了。

    王学海这些年要照顾老校长，下面还有老婆孩子。

    哪里攒下什么钱，这些前估摸着是找亲戚临时借的。

    起初王学海无论如何都硬要给苏家班。

    直到最后苏鸣脸拉了下来，王学海这才作罢。

    望着苏家班离开的背影。

    再一次面向苏鸣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这个子承父业，活了四十多年的汉子。

    又一次嚎啕大哭……

    ………………

    除了整个杏镇都还在讨论老校长葬礼上的百鸟朝凤。

    随着一些主播直播的视频流出。

    百鸟朝凤这四个字，也在网络彻底爆红。

    在这时候，杏镇某个小洋楼中，微博名为【杏林胖子】的年轻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