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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8章 烫水
    “砰”

    一转身就和大娘撞了个正着。

    吴慧眼睛“唰”的一亮,一把拐住酒酿胳膊往屋里带,拽进屋,暗里戳她行了个周正的福身里,

    这礼行的不情不愿,看的沈渊却许久没回过神,

    刚刚酒酿见他转身就走,这一走,走出了许多脾气,

    不再像个面带假笑的玩偶,而是像个会闹脾气的活人了...

    吴慧点头哈腰地解释,“老爷您看我这记性..老了老了真是记不住事了,不一留神把我们家六六也给叫——”

    “无妨。”沈渊道,

    吴慧存的什么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就算知道她是在使心眼,想让自家女儿争宠,还是对她心生感激的,

    说难听些,

    要争宠的从来不是叶柳,而是他这个当老爷的。

    眼看酒酿还是想走,被大娘死命攥着胳膊,干粗活的人手劲大得吓人,掐得少女龇牙咧嘴地疼,

    他忙说,“你们来吧,我去烧水...”

    那么多下人,哪需要他烧水,不过是找个借口继续留下来罢了。

    酒酿被不情不愿地拽到长木盆旁边,

    她目光被那只烧着煤炭的小水壶吸引,心下忽然就慌张了起来,手心也开始出汗了。

    女人往小凳子上一坐,拿起小胰皂往轩儿身上涂,酒酿定了定神,跟在一边用小水瓢往孩子肩头浇水,

    三人各藏心思,就剩轩儿坐盆里,咯咯直笑,

    吴慧压低声音叮嘱,带着命令的语气,“等下洗好了,我先出去,你抱着孩子找老爷擦干净穿衣服,知道不知道。”

    酒酿不回,闷头浇水,

    吴慧掐了把她腰,“大娘我还能害你不成!”

    酒酿一点都不想和那人独处,但也不忍心让大娘难办,便无奈地点点头。

    忍一忍吧,大娘高兴就好。

    见少女终于听话了,吴慧长舒一口气,

    她家宅后院的那些个污糟事见多了,门清得很,

    这当上主母也不是说这辈子就稳了,人家当主母的靠的都是娘家给力,

    她们有啥?奴籍出身,啥啥没有,当妻还是当妾还不靠老爷一句话?

    现在是宠着呢,碍不住官场讲究人情来往,搞不好就有哪个杀千刀的往沈老爷身边送女人呢,

    她家六六眼下根基不稳,很容易就能被其他女子篡了位,

    沈老爷真要有宠妾也不能是现在,少说也要等上个五年十年,等主母之位坐稳了再说。

    母女二人肩靠肩,偶尔低语几句,多半是腌的梅干什么时候好,后山竹子那么多,什么时候让人砍几根回来做成小木马,这类琐事,

    吴慧说得专心,洗得也专心,

    倒是酒酿,时不时回头看那小壶,不小心手一抖,一瓢温水直愣愣地浇轩儿脑袋上,

    女人往她后脑拍了一巴掌,“三心二意!还和小时候一个毛病!”

    少女咬住下唇,极力克制升起的无端恐惧。

    “洗好了,可以了…”她说着就要把轩儿抱出来,

    吴慧一巴掌拍回她手,“皂沫子还没洗干净呢!”

    “水有点冷,你让老爷给加点热水,记得语气好点,听到没…”她悄声道,

    “我不——”

    话没说完,

    恰好煤炉小壶开始呜呜冒白汽,夺命哨一样响着,

    酒酿心脏骤然收紧!后颈出了一层薄汗...

    雷雨夜,啼哭,新生,鲜血,

    这些场景被水汽唤醒了一般,用力撞击着封印它们的心房...

    一直在窗边守着的男人提起小铁壶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眼看就要往木盆角落加水,

    “不要!”

    她像突然得了失心疯,厉声尖叫,猛地起身,狠狠推了男人一把!

    用的是全力,沈渊被推得一个趔趄,烫水从壶嘴漾出,准准命中他手背,当即就红了一大片,

    “嘶——”

    “哐当。”

    铁壶掉落,一壶烫水哗啦啦淌了一地,流到哪,哪就暗下来,

    轩儿被吓到,放声大哭,

    明明是推人的那个,变故发生后少女却一脸煞白,脱了力一样蜷缩着跪下,双手环抱着自己,周身不停地在抖...

    “不要...不要...”她喃喃自语,头埋得很深很深,似在回避什么骇人的东西,

    “不要...涵儿...不要...”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

    吴慧无措地看看男人,看看酒酿,吓得大气不敢喘,“六六,快…快给老爷赔不是…”

    顾不上手背的大片水泡,沈渊立刻半跪下,抄过少女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吴夫人,轩儿就麻烦你了。”他说完抱着少女起身就走。

    叶柳的样子他太熟悉了,

    落胎那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这样的,

    把自己蜷成一团,抱着头,缩在角落,和受了惊吓的小兽一样,一点响动都能让她尖叫着哭出来。

    再后来...再后来就得了疯病...

    变得谁都不认识了。

    …

    卧房拉上了厚重的垂帘,一层一层地挡着了初夏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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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炉白烟袅袅,安静极了。

    刚喝下强剂量的安神汤药,少女合眼躺在床上,即便有汤药的加持,她睡得并不安稳,

    又回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了,

    大风啪的吹开窗户,雨水扫进,顺带着吹灭了一屋蜡烛,

    好黑,

    好冷,

    好疼,钻心刻骨地疼…

    三碗落胎汤灌下去,她被婆子捆住手脚压在床上,她不停地哭喊挣扎,婆子怕她咬舌自尽,便用帛带勒在她唇间,

    孩子下不来,

    剧烈地在她腹中挣扎,

    好疼啊,五脏六腑似被捣碎…七零八落地散在腹腔里…

    涵儿的求生欲从里面撕扯着她,

    婆子急得哇哇叫,大喊,下不来,下不来怎么办!

    好疼,好吵,

    “下不来,下不来的话大人也保不住啊!”

    “不能等了…不能等了…”

    “救大人,必须救大人!”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压出来,快,你压着,我试试看能不能拽出来!”

    “可以可以!宫口开了,能摸到头!”

    “快…快!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她疼到身子反弓,满身是汗,

    恐惧爬遍全身…

    她们想干什么…

    “唔…”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接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

    “哇——”

    哭声刺破雨夜,又被滚滚雷声压了下去,

    是涵儿,是她的女儿,

    哭得好大声,一看就很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