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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年2月12日，周六上午，纽约证券交易所。
和前一天一样，《华尔街日报》被分发到纽约证券交易所，转眼间，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填满了对面的联邦大厅。
威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样的纽约证券交易所。
他听朋友说，只要给点回扣，未成年人也能在这里交易，
所以慕名而来，没想到华尔街比他想象中要宏大得多。
“这里就是华尔街。”
威廉买了一份《华尔街日报》，在联邦大厅的乔治·华盛顿雕像下展开阅读。
他是两天前在波士顿的一家报纸上得知Jp摩根银行支持铁路公司的消息，便匆匆赶来纽约证券交易所。
[ Jp摩根银行确定25家铁路公司为第二批财政支持对象。 ]
[ 正在考虑第三批支持对象。 ]
[ Jp摩根银行称 “将进行多达5轮的财政支持。” ]
“今天又是重大利好消息啊。”
威廉怀着激动的心情查看道琼斯工业指数（dJIA）和道琼斯运输指数（dJtA）。
+9%
+11%
“太棒了！！”
威廉兴奋地握紧报纸，手都把报纸攥皱了。
激动的威廉环顾着纽约证券交易所和联邦大厅。
《华尔街日报》再次刊登重大利好消息后，个人投资者们陷入了狂热。
“哇啊啊啊啊！”
“重大利好！重大利好！
如果Jp摩根银行扩大到5轮财政支持，那至少意味着100家铁路公司会得到支持啊！”
“想必这100家公司就是Jp摩根银行拥有表决权的铁路公司吧？”
“纽约证券交易所到底什么时候开市啊！急死人了。”
《华尔街日报》和行情纸带像庆祝游行的彩色纸条一样被抛向空中，如雪花般飘落。
这如同大学毕业典礼般热闹的场景，让威廉不禁露出微笑。
这时，两名男子朝威廉走来。
“你是第一次来纽约证券交易所吧？”
“啊？是的。”
“一看就是新手。
就看看现在聚集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人群，
八成都是听到重大利好消息，拿着钱蜂拥而来的新手。
我叫杰森。”
“我叫威廉。”
威廉与自称杰森的男子握了握手。
后面一个叫卡尔的男子把手搭在杰森的肩膀上。
“杰森，你还相信华尔街那些人鼓吹的重大利好、铁路公司会发展得很好之类的话？
那都是华尔街的骗子们瞎扯的！”
“又说这些。你真是固执。”
“你认真看过铁路公司的公开资料吗？
就它们的亏损和成本规模，要是摩根的支持能解决问题，早就解决了！”
“别理这种蠢货说的话。
现在就是低点，不买就后悔。
我今天连债都借了，就是来买股票的。
在华尔街，摩根出手的日子可不多见。”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杰森耸了耸肩。
自诩纽约股市专家的他，甚至抵押了房产筹集资金，打算投资铁路公司。
这可是人生难得一遇的机会。
“嗯？”
嗡嗡作响。
这时，威廉看到华尔街的人群涌了过来。
不过，约三分之一的人群并没有走向纽约证券交易所或联邦大厅，而是朝其他方向去了。
威廉用手指了指他们。
“卡尔先生，他们这是去哪儿？”
“哦，那边是Jp摩根银行和铁路公司总部所在的华尔街23号。
估计是去前台询问《华尔街日报》报道内容是否属实的人。”
“那他们会得到答复吗？”
“会啊，但也就是像鹦鹉学舌一样说‘正在确认中’。
有时候遇到新手前台员工，可能会透露点消息。”
卡尔嘀咕着，真希望杰森能像他一样，
哪怕只看一半的公开信息也好。
毕竟在威廉看来，杰森的狂热有些过头了。
“那栋楼是？感觉离Jp摩根银行很近，有点奇怪。”
“……mFK对冲基金？我也不太清楚。没见过这家公司。”
“mFK对冲基金……”
威廉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对冲基金的大楼，
很快回过神来，打开怀表。
马上纽约证券交易所就要开市了，要是想低价买入铁路股票，得赶紧冲进去。
就在他急得用鞋蹭地的时候，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正门大开。
“即将开市。”
“哇啊啊啊啊啊！！！”
数百名全副“钱”装的人群如潮水般瞬间涌入纽约证券交易所内部。
纽约证券交易所瞬间沸腾起来，仿佛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
杰森像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卡尔在后面追，
威廉也赶紧跟着他们冲进了纽约证券交易所。
“给我30股伊利铁路！”
“20股纽约中央铁路！”
“怎么股价突然涨这么快？
那些股票经纪人是不是在搞鬼、骗人啊？”
“都已经涨了9%了！！”
纽约证券交易所陷入了混乱的漩涡。
或许是前一天看到股市火爆，
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会员注册的证券公司派出了大量股票经纪人支援，
但纽约证券交易所依旧人满为患，几乎要被挤爆。
个人投资者们捂着耳朵，陷入疯狂，像竞拍一样疯狂下达买入订单。
股价行情板上的股票报价牌快速翻动，价格直线飙升。
“卡尔！你打算买哪只铁路股票？
我离股票经纪人最近，我帮你下单！”
“我今天是来卖股票的，你这个蠢货！”
在拥挤的数百人潮中，杰森、卡尔和威廉奋力朝股票经纪人挤去。
威廉真切地体验到了交易所内狂热的“混乱”。
“买纽约中央铁路呢……还是买大北方铁路……”
威廉一边摸着口袋里的一沓美元，一边在脑海中快速盘算着。
是选择稳妥的，还是冒险但收益率高的呢？
威廉在股价行情板上找到纽约中央铁路的项目，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报价牌像龙卷风一样快速翻动。
哗啦啦啦啦啦——
“简直疯了……”
威廉毕竟是理工科出身，还算理性。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巨大的泡沫。
要跟着这股狂热买入吗？还是算了？
现在个人投资者们根本不在乎铁路公司的财务状况，只觉得能赚钱就行。
毕竟郁金香泡沫和南海公司，也不是三天就破灭的。
威廉紧紧握住口袋里的美元。
“还是稳妥点，分散投资吧。”
“啧，威廉。虽然我也想说别买，但这样分散投资也好。
那个蠢货根本不听我的话。”
卡尔翻了个白眼，看着陷入狂热的杰森，咂了咂嘴。
威廉对卡尔能如此冷静感到好奇。
“卡尔先生，您怎么能这么冷静呢？”
“我比杰森更早进入纽约证券交易所。
1893年经济恐慌的时候我就在这儿。
今天这氛围，和那时太像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杰森这家伙，就是不信我的话。”
“……！”
威廉听了，攥紧美元的手更用力了。
“……我打算买点大北方铁路的股票，剩下的钱等周一看看情况再说。”
“哦，威廉，这是明智的决定。
这能保住你的小命。我先去劝劝那个蠢货。”
卡尔用宽厚的手摸了摸威廉的头，然后挤进人群，朝杰森走去。
“50股纽约中央铁路！”
“给我30股北方太平洋铁路！”
“都让开！我一股还没买到呢！”
“又不是只有你没买到，滚开！”
纽约证券交易所已经过了中午，临近闭市时间，
但狂热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反而如即将登陆的飓风，
愈发猛烈地席卷着纽约股市。
随着闭市时间逐渐临近，
被人群挤得一股股票都没买到的个人投资者们，
愤怒地朝股票经纪人冲去。
卡尔揉了揉脑袋，长叹一口气。
“唉……”
“哇哈哈哈哈！纽约中央铁路快涨了10%了！
我投了5000美元，已经赚了500美元了！！！”
杰森陷入疯狂，像疯子一样大喊着收益率，眼睛死死盯着股价行情板，布满血丝。
纽约中央铁路的股票仍在毫无节制地疯狂飙升。
卡尔无奈地看着杰森，威廉则安慰卡尔。
“卡尔先生，就算说是泡沫，股价也不会马上就跌。
咱们试着劝劝杰森，让他周一卖掉股票吧。”
“那蠢货能听劝吗？
虽然泡沫肯定不会三天就破，但杰森那家伙，连老婆本都抵押借债凑钱来了。”
“啊？”
“威廉，你好好看着。
华尔街这个怪物用金钱蛊惑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看看最后会怎样。”
卡尔目光犀利地看着威廉，
威廉从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中，读到了阅历的沉淀和深深的悲哀。
威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股票证券。
“我先买了3股左右大北方铁路的股票……”
“哈哈！买3股不会让人破产的。
就当是积累社会经验了。反正现在后悔也没用。”
卡尔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闭市时间到了。”
纽约证券交易所闭市后，投资者们像水一样从交易所涌出。
他们手中紧紧握着股票证券，脸上洋溢着笑容。
卡尔叹了口气。
“唉，今天真累。”
“卡尔你累了？
我还期待着周一能再涨多少，兴奋得都睡不着觉了！”
“都怪你！还好明天休市，能让人安心点。”
“哈哈……”
三人走出了闭市的纽约证券交易所。
纽约证券交易所正门前依旧充满着狂热和兴奋，投资者们没完没了地讨论着。
——今天是暴涨行情，周一肯定是盘整日，怎么能错过买入的绝佳机会呢！
——啧。说周一盘整，你脑袋被枪打了吧？
对方可是Jp摩根银行！肯定比今天涨得更厉害！
“没人觉得股价会跌啊。”
“那可是Jp摩根银行。
华尔街的皇帝，美国经济的金融之王。
要是能投胎成他儿子，会是什么感觉呢？”
威廉喃喃自语，卡尔冷笑一声。
“肯定像下地狱一样。
他儿子就像是从华尔街这个恶魔的爪牙下出生的。”
“啊？”
“别以为华尔街的金融势力能悠闲地躺着赚钱。
他们管理的资金规模庞大，责任也随之直线上升。”
卡尔的话，让威廉想起今天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场景。
铁路大亨家族的代理人大量买入股票，相应铁路公司的股价就暴涨。
华尔街的个人投资者们欢呼雀跃，
认为这是巨头的英明之举，纷纷将行情纸带抛向他们表示欢迎。
——那些家伙，要是股价暴跌，不知道能不能承担责任。
到时候估计得哭天喊地。
在这几乎像英雄凯旋般的氛围中，卡尔当时也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
“不管怎样，都已经傍晚了。”
“纽约证券交易所就是让人欲罢不能。
大家一聊起来，两三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对面的联邦大厅附近，和个人投资者们聊天的时候，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渐暗。
“滴答。”
不知何时，杰森似乎喝醉了，摇摇晃晃。卡尔打开怀表看时间。
“差不多该有晚报了。”
“您还关注晚报啊？”
“要预测第二天或者下周的股价，晚报是必不可少的。”
卡尔说着，这在华尔街是基本操作，还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哐当——
这时，一个满脸通红的男子冲进联邦大厅。
他气喘吁吁，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晚报，报纸已经被揉得皱巴巴。
聚集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正门和联邦大厅的投资者们，好奇地围了上去。
卡尔眯起眼睛。
“看来出什么事了。”
“出事？”
“那家伙拿着晚报，估计是从附近提前拿到的。我们过去看看。”
卡尔像箭一样迅速穿过人群，瞬间来到喘着粗气的男子面前。
威廉和杰森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卡尔拍了拍惊慌失措的男子的背。
“喂，出什么事了？光喊大事不好，我们也不明白啊。”
“晚……晚报。”
“晚报？”
男子颤抖着双手，把晚报递了过来。
不过，这份晚报不是《华尔街日报》，而是《纽约时报》。
卡尔展开皱巴巴的报纸。
唰——
“……！！！”
卡尔展开报纸的瞬间，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
旁边喝酒的杰森看到卡尔的样子，像是被吓醒了酒，也凑了过来。
“哎呀，卡尔。难道出什么大灾难了？”
“……”
“哈哈。卡尔这家伙，真是胆小如鼠。
一两个灾难消息，股票不会暴跌的。
Jp摩根银行又不是普通银行。”
杰森在一旁嘲笑着，又喝了一口酒。
但威廉察觉到卡尔的状态不对劲，也走了过去。
“卡尔。”
“……”
“卡尔？”
威廉朝卡尔手中的报纸探过头去。
然而，看到《纽约时报》头版的威廉，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 大规模铁路丑闻预警。纽约中央铁路、伊利铁路、北方太平洋铁路等包括五大铁路公司在内的铁路公司，存在1000万美元规模的财务造假。 ]
[ 目前估计总规模为1000万美元。纽约警察局表示，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 ]
[ Jp摩根银行的5轮财政支持，是否会全面化为泡影？ ]
——《纽约时报》
“财务造假……”
“嗯？”
“杰森，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今天好好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没什么大事。”
卡尔强挤出一丝笑容，又把报纸揉了起来。
杰森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卡尔推了推杰森的背。
“赶紧回家。”
“不对啊，刚刚威廉说财务造假……”
“叫你回家！！！”
卡尔的怒吼，让联邦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杰森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从卡尔手中抢过报纸。
展开《纽约时报》后，卡尔愤怒地咆哮起来。
“杰森——！！！”
杰森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
啪嗒——
杰森手中的报纸掉落在地。他颤抖着双手，摸着自己惨白的脸。
卡尔面色凝重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杰森。
“完……完……全……哈……”
“杰森，振作点。杰森？”
“我……我该怎么跟……跟老婆说啊？
房子都抵押了，借……借了那么多钱……”
扑通。
杰森像棵枯树一样，颤抖着瘫倒在地。
眼神空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这时，投资者们开始传阅杰森掉落的报纸。
“啊，大家快看看这份报纸！”
“财务造假？Jp摩根银行的支持全面泡汤？
这些该死的铁路公司，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这……这不可能。我今天投了5万美元啊！！！”
“这……这是假的……快说这是假的！！！”
联邦大厅瞬间被恐慌的气氛笼罩。
投资者们不顾一切地朝卡尔涌来，想要看报纸。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威廉瞬间与卡尔、杰森走散了。
“让开！”
“啊——！”
被挤倒的威廉在地上翻滚。
数百人陷入恐慌，如老鼠般涌来，威廉赶紧从联邦大厅逃了出来。
“呼……呼……不……”
咔嚓——
威廉手中紧紧攥着皱巴巴的铁路股票证券。
突然，这股票证券感觉像毫无价值的碎纸片，他的脑袋“嗡”地一下，热血上涌。
“我花了100美元啊……”
他紧紧攥着证券，仿佛要把它捏碎。
这是他为了以后做木材生意，好不容易攒下的资金。
他掏空了存钱罐，带着宝贵的创业资金，
从波士顿艰难地来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结果一天之内，100美元就打了水漂。
“该死！！！”
砰！
威廉用手猛砸地面。
他的手擦破了沥青地面，鲜血直流，但他根本顾不上脑袋的剧痛。
“呼……先让脑袋冷静下来。”
威廉沮丧地离开华尔街。
呼呼——
他走向位于华尔街旁边的河流，凉爽的风拂过他的发丝。
好像叫哈德逊河吧。
从底特律来的威廉不太清楚河的名字，但至少能让脑袋冷静一下。
他走上布鲁克林大桥。
“该死的铁路公司……嗯？”
突然，他抬头看到大桥塔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是喝醉了的模糊人影，看起来摇摇欲坠。
布鲁克林大桥的塔顶本来就很高，而且禁止出入。
“太危险了……”
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发现是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熟悉的衣服。
“……杰森？”
威廉呆呆地喃喃自语。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杰森为什么会在那儿”这个单纯的问题。
杰森说他抵押房子借债凑钱的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感觉血液一下子凉了下来。
“不……”
摇晃——
在布鲁克林大桥顶上，身体摇摇欲坠的杰森，又灌了一口酒瓶里的酒。
然后，他直接纵身一跃。
“不——！！！”
威廉伸手去抓杰森，但只抓到了空气。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留下了在股市泡沫破裂后陷入绝望与混乱的人们，
以及一个以悲剧结尾的残酷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