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

    东京，明治皇宫

    “朕虽不太喜爱西洋事物，但伊藤你如此拥护那通汇换（货币互换）制度，朕就信你这一回，权当是看在你曾为宫中代行的份上。”

    明治天皇正在接见从海牙归来的伊藤博文、西乡从道和榎本武扬。

    明治天皇虽曾因伊藤博文是留学派，担心他推崇西洋事物，但此刻似乎还是决定重用他。

    伊藤博文深深鞠躬。

    “啊，朕是否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日本的立宪君主制度不是正按照你的意愿逐步完善吗？你可是明治维新的主角，朕不能坐视不管。”

    “恳请陛下颁布一道政令，制定银行营业条例。”

    “条例？”

    “是的，为了将朝鲜货币纳入日本日元体系，我们正通过第一银行开展相关工作，但仅靠国立银行的资金可能不够。所以希望大藏省（财政部）的日本中央银行能颁布政令，为我们第一银行提供担保。”

    “这不难。但我知道你出身长州藩，而大藏省的松方正义出身萨摩藩。你得给我个保证，别到时候出问题。”

    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伊藤博文暗自叹了口气。

    长州藩和萨摩藩的对立，早在明治维新之前就根深蒂固。

    近年来，这种对立甚至延伸到海军和陆军之间的争斗，所以明治天皇的担忧不无道理。

    “关于通汇换（货币互换）的签订及废止，都将由大藏省的日本中央银行负责审批。我想，这样的安排松方大藏也会认可的。”

    “这就够了。几天之内，条例政令就会颁布，你知晓此事即可。”

    成了。明治天皇的敕令下达了。

    伊藤博文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开始在脑海中仔细规划对朝鲜经济的掠夺计划。

    西乡从道和榎本武扬看着这样的伊藤博文，暗自露出微笑。

    “——陛下圣明！”

    几天后，明治天皇通过日本议会颁布了一项条例政令——《汇兑交易银行法条例政令》。

    所有关于通汇换（货币互换）的事务，均由大藏省的日本银行提供支付担保。

    不过，各国立银行及私立银行需在日本银行的指示下，执行通汇换的签订与废止。

    大藏省的松方正义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同意了。日本银行也因国立、私立银行的行长们而热闹起来。

    ＞＞＞ d - 15日

    “这条例来得正是时候，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咚”的一声，竹筒敲在地上，筒里流出的水汇入了庭院的水渠。

    在日本大藏省附近的庭院里，塞缪尔·萨克斯正通过日本结算银行的日本籍董事，了解货币互换的进展情况。

    “以三井财阀为中心，日本五大银行正在暗中行动。”

    “这在预料之中。毕竟第一国立银行本就是由三井财阀和三菱财阀出资设立的银行，他们的参与必不可少。”

    日本的五大银行分别是：

    1. **三井银行**：名副其实的日本第一大财阀三井财阀旗下，统筹金融业务的首家私立银行。原本按照现行国立银行法，私立银行不能使用“银行”之名，但三井财阀凭借权势修改法律，成功设立私立银行，可见其在明治政府中的实际影响力。

    2. **第一国立银行**：实际上可视为三井财阀的银行，虽说三菱财阀也有出资，但三井财阀的出资量占据绝对优势。在日本银行体系中，三井系的银行排名第一和第二。

    3. **住友银行**：日本排名第三的银行，统筹住友财阀的金融业务，是私立银行。目前正在收购第六十一国立银行，规模不断扩大。

    4. **三菱银行**：排名第四的私立银行，是从三菱汽船（海运）分离出来的法人，继承了第一百一十九国立银行。

    5. **安田银行**：继承了第三国立银行的金融财阀安田家族的银行，比较特殊的是，它与另一个产业系财阀家族浅野财阀结盟。

    正是这五家银行掌控着当下日本的实际局势。

    “目前，三井银行掌控着三井商事，三菱银行掌控着三菱商事和三菱汽船，住友银行掌控着住友商事，安田商事则垄断了浅野商事的金融业务。”

    海运业即贸易。比塞塔和日元的货币互换，对这些行业最为重要，实际上，他们也正通过菲律宾公司和日本结算银行进行着大量的货币互换。

    日本结算银行的股份构成如下：杜鲁门投资银行占25%，菲律宾公司占25%，高盛占25%，其他华尔街银行占25%。但菲律宾公司实际上是杜鲁门先生的公司，杜鲁门先生在高盛也持有股份，所以在日本结算银行中，杜鲁门先生拥有的股份超过60% 。

    “是的，日本商界被五大银行集团垄断。所以，其余国立银行都红了眼，纷纷与仅存的其他海运企业签订货币互换合同。”

    “真有意思。”货币互换在日本金融界已不再是一种选择，而是必需品。在东南亚、东亚贸易中使用比塞塔，却不进行货币互换？这无异于宣告不和拥有海运业务的企业合作。

    也就是说，私立银行和国立银行之间的竞争格局，进一步推动了货币互换的签订，巨额的货币互换合同不断达成。

    日本银行提供担保后，一旦货币互换合同失效，日本银行就得承担所有责任……但也并非一定如此。

    塞缪尔·萨克斯露出狡黠的笑容。“事情正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

    私立银行和国立银行的竞争格局，以及日本中央银行和普通银行之间的对立，这两者都在为货币互换这把火添柴加薪，炸弹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膨胀。

    这里所说的普通银行，是对私立银行和国立银行的统称。

    “得向上级汇报此事，真难以想象杜鲁门先生会多喜欢这种局面。”

    塞缪尔·萨克斯整理了一下黑色和服的前襟。

    “各位，原本普通银行和中央银行之间的对立就这么严重吗？”

    “哎呀，别提了。大藏省（财政部）的松方大藏卿设立日本银行这家中央银行时，三井财阀甚至想杀了他。”

    “……有那么严重？”

    “是的，当时普通银行靠存放明治政府的公共资金开展银行业务，结果大藏省的日本银行把这些资金都抢走了，银行还怎么维持下去呢？”

    “那普通银行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呢？”

    “引入了美国式的体系，金融界开始培育产业界。”

    啊，原来是这样。就像摩根大通银行牢牢掌控着美国产业界一样，日本的普通银行也开始形成财阀，“财阀”这种结构开始被理解。

    “嗯，如果能掌控日本的普通银行，不就意味着能把银行所拥有的财阀一并吞并吗？”

    塞缪尔·萨克斯垂涎欲滴。

    这下明白杜鲁门先生攻略日本的原因了，简而言之，只要动摇日本金融界，就能将产业界也一并卷入其中。

    塞缪尔·萨克斯召集了日本结算银行的董事们。

    “给大家布置一个新任务，尽快摸清日本的黄金储备以及财阀们的股权结构。我给大家48小时，从现在开始计时。”

    “……！！！”

    “咔哒”一声，塞缪尔·萨克斯打开怀表，放在桌上。

    现在这个时候，杜鲁门先生那边应该也有结论了。

    估计就只剩一网打尽然后引爆这一步了。

    一旦美国解除新闻封锁，比塞塔的冲击就会来临，必须在此之前做好充分准备。

    “时间紧迫，请大家尽快完成任务。解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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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幡（军港）煤矿的煤炭供应是否顺利？得满足三菱汽船和三菱商事要求的数量。”

    三菱的三代当主岩崎弥之助正在与三菱的董事们召开中级管理层会议。

    参会的董事们都认真聆听着当主的话。独裁式管理的三菱，与其他三大财阀三井、住友不同，一直延续着单一当主独裁的体制。

    “是的，煤炭供应充足。最近还不断从对马和朝鲜招募工人，预计产量不会有问题。”

    “时刻留意着。由于货币互换，日本商家的贸易日益活跃，现在是扩张三菱商事的绝佳机会，绝对不能停下脚步。”

    “绝不能让外界传出因煤炭不足而无法运营船只的消息。把能调动的人力都派到八幡煤矿去！”

    “是，八幡煤矿的开采条件优越，不用担心。此外，高岛煤矿等地也在持续供应煤炭。”

    “三菱银行那边情况如何？”

    目前三菱财阀在财富排名中位居第三。由于不像三井和住友那样是传统名门，作为新兴家族，三菱一直存在一种不甘落后的心态，必须不断扩张，扩张得更大，让三井和住友都追不上。

    “要超越三井财阀和住友财阀，我们必须更快地前进。”

    “三菱银行签订的货币互换合同和交易量，在整个海运业中已经跃居第一。日本结算银行还降低了手续费，鼓励我们签订更多货币互换合同，对我们三菱银行十分优待。”

    “菲律宾公司目前垄断了东南亚对日本出口的50%以上。与和他们合作的日本结算银行保持良好关系至关重要。”

    “那个……”这时，中级管理层会议中的一位董事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他曾是原第一百一十九国立银行的董事，也是三菱银行的董事之一。弥之当主的眉毛动了一下。

    “什么事？”

    “继续签订货币互换合同可能会带来严重风险。”

    “单是日本结算银行和三菱银行之间签订的无限制货币互换合同就存在问题。”

    “但如果连企业也参与签订货币互换合同，一旦比塞塔汇率崩溃，整个三菱财阀都可能受到冲击。”

    “呼——”听了这位董事的忠告，弥之当主叹了口气，仿佛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听到了愚蠢的言论。

    “哪有不冒风险的扩张？在合纵连横的博弈中退缩，这是失败者的愚蠢想法。放手一搏的时候，就该勇往直前，绝不回头！！！”

    “哐！！！”弥之当主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有说这种蠢话的功夫，不如多去拉一份合同！！！”

    以当主的怒吼为结束，当天的中级管理层会议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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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大藏省，大藏卿办公室

    “海军预算？”松方大藏卿看着对面坐着的山本海军次官，心想，普通银行像疯了一样涌来，已经够让人疲惫了，海军次官还跑来要预算？预算编制权限不在议会，而在大藏省。松方叹了口气。

    “海军预算已经给你们充分安排了。就说委托英国建造的敷岛级战舰，不就是靠大量的海军预算才得以实现的吗？”

    “咱们都是萨摩藩出身，别这么见外。我从英国皇家海军的中层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皇家海军？”松方差点露出不屑的表情，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山本。都怪这家伙的巨舰大炮主义，消耗了日本多少预算。先听听他怎么说。

    “你也知道，日本海军和英国皇家海军一直保持着亲密关系。”

    “嗯，是这样。”

    “听说皇家海军正在建造新型战列舰，估计现在已经服役了。我从英国回来，消息有点滞后。”

    “所以你是说为了建造新型战列舰，预算不够了？”

    “正是如此。”松方正为海军基地建设投入巨额预算，现在又要造军舰，还要更多预算？

    “不是已经建造了敷岛级战舰吗？”

    “不是，这次皇家海军建造的新型战列舰有点不一样。你不信我的话？你就信我这一回。”

    “哎，你这家伙真是……”

    松方和山本正争论不休时。

    “松方次官，大事不好了！！！”

    “哐！！！”大藏省的门猛地被推开，大藏省的官员们涌了进来。其中一位高级官员把电报递给松方。

    “这是什么？”

    “据说这是昨天送到外务次官那里的电报。长州藩出身的他们，晚了一天才把这电报交给我们萨摩藩这边，内容很不妙。”

    “嗖”的一声，大藏卿（财政部长）用白手套接过电报，看了起来。越看，大藏卿脸上的血色越退去。

    “……西班牙投降了？”

    “是的，据说西班牙海军被美国的新型战列舰消灭了。而且，皇家海军也通过监视目击到了该新型战列舰。西班牙政府宣布投降并不奇怪，据说西班牙海军真的被消灭了。”

    “……等等，等等，等等。”大藏卿感到一阵眩晕。就在几天前，认为西班牙占据优势的人还不少，西班牙帝国怎么突然就投降了？那比塞塔呢？到目前为止签订的货币互换合同呢？日本银行的支付担保呢？

    “哐！！！”大藏卿不愿相信这现实。

    “被新型战列舰消灭了一个国家的海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疯狂的战舰……！”

    “看吧，我就说吧，松方。日本也得建造新型战列舰！！！”

    松方大藏卿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又开始吐槽的海军次官。

    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可这个海军笨蛋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

    还说要建造军舰，让增加预算？

    “说不定现在连拨预算的大藏省都自身难保了……！”

    不行……松方大藏卿脸色苍白，望着窗外。不行，再这样下去……

    “哐！！！”

    “立刻把国内银行签订的货币互换清单都给我拿过来！！！一个都不许漏，全部都要！！！”

    迈向毁灭的指针开始转动。

    “咔哒”一声，合上怀表。

    “时间到了。”

    “啊？先生，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

    “嗖——”一列以大北方铁路名义开往日本横滨的商船，正驶离加利福尼亚港口。

    杜鲁门·摩根和詹姆斯在这艘巨大商船的特别舱室里。杜鲁门·摩根晃了晃怀表。

    “我预测的日本走向毁灭的倒计时，刚刚结束。”

    “……那！！！”

    “嗯，马上就要发生了。”杜鲁门·摩根嘴角上扬。

    “明治时代的恐慌，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