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按照杜鲁门的指示前往《华尔街日报》打探消息的詹姆斯，急匆匆地跑上纽约证券交易所二楼。
“少爷，《华尔街日报》和倭国结算银行同时公布了季度业绩和会计资料。现在华尔街外面，报童们正四处散发号外呢。”
“这下可乱套了吧？”
“是的，整个华尔街都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可不就得乱套嘛。
现在随着业绩公布，红彤彤的赤字将接连不断地涌现，人们得重新进行价值判断，脑袋都得想破了。
到底该给这些企业定多少市值才合适呢？谁也拿捏不准。
更何况一下子抛出前100强企业的业绩报告，还有倭国结算银行海量的会计资料，就凭普通交易员那点能力，根本没法计算和判断。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要是能从未来弄台量子计算机过来，或许还能有点胜算吧？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可是，如果机构投资者就这么硬扛着持股不抛售，会不会有风险啊？”
“别忘了还有追加保证金通知。股价暴跌的话，他们根本扛不住，马上就会被强制清算，还扛什么扛。”
“反倒那些小散户或许更有利吧。”
小散户也是人。
股价要是跌个近40%，他们就不会再觉得这是恐慌抛售、是恐怖的市场，而是会觉得这是低价买入的好机会。
已经逃出去的小散户，肯定会拿着现金去抄底，抄底之后就耐心持有。
可机构呢？
没错，追加保证金通知。
最终，不管愿不愿意，这些金融机构都得被强制清算。
使用了杠杆的机构和小散户不同，根本没法长期持有。
银行都红着眼要强制清算他们了，他们还能怎么扛？
杜鲁门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詹姆斯，而且他们根本不会有宏观的思考，满脑子只有华尔街那点狭隘的想法。就算没有追加保证金通知，一旦价值判断失灵，他们连策略都制定不出来。和个人投资者不同，他们是拿着公司公款投资的交易员。”
“你是说，就算给他们答案，他们也理解不了？”
就在杜鲁门准备回答的时候，一直静静在旁边听着的纽约证券交易所会长，似笑非笑地插了话。
“怎么理解都行。就看看现在美国联邦政府行政部门，不同人获取的信息不同，给出的方案就天差地别，道理是一样的。”
“但也说不定呢。”
“对倭国的价值判断？那些把倭国人当东洋猴子看的人，能做出正确的价值判断吗？”
“啊。”
“就是嘛，都是偏见作祟。要是像你，往某个非洲殖民地投了1亿美元，你会怎么想？1亿美元，那可是能买下一个小国家的巨款啊。”
“呃……嗯。”
詹姆斯正思考着，纽约证券交易所会长哈哈大笑，用手指着他。
“看吧，肯定会这么想。”
肯定会觉得这是个巨大的泡沫。
机构投资者肯定会被震惊和恐惧笼罩。
他们不是觉得投资得适度才叫投资吗？投了1亿美元，在他们看来，公司肯定有问题。
这个时期的会计资料可不像现代这么清晰。
注册会计师制度实施还不到10年，根本区分不了投资款和亏损款。
看起来就全是亏损。
倭国潜力再大又怎样，现在企业看起来就像马上要倒闭了，他们能怎么办？
只能抛售。
“大北方铁路的投资确实有点过度了。”
在杜鲁门看来，1亿美元确实不少。
但为了建设横跨大陆的北京 - 汉口铁路和中国大陆纵贯铁路，这点投资又必不可少。
“美国联邦政府对远东地区也缺乏信息。他们甚至把杜鲁门拉去当国务院远东事务顾问，就说明对远东地区的信息有多匮乏。”
连美国国务院都搞不定的事，那些机构能知道什么？国务院本质上和国家级情报机构没什么两样。
“不管是机构、小散户还是国家，任何人一旦信息匮乏，就只能任人摆布。”
也就是说，那些提线木偶的线都被杜鲁门牢牢攥在手里。
纽约证券交易所现在就在他的掌控之下。
詹姆斯先是愣愣地张着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才回过神来。
“对了，少爷，密室里有人在等你。”
“是纽约资金结算机构的人？”
“是的。”
他们也是关键人物。
杜鲁门摸着下巴，俯瞰着一楼的交易大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去告诉他们再稍等一会儿，或者让他们也到二楼来一起观战。”
“啊？”
“怎么，这话有问题吗？”
杜鲁门在空中晃晃食指。
“看热闹和看打架可有意思了。”
马上，恐慌就要来了。而且这将是纽约证券交易所极为罕见的，机构投资者的恐慌。
“呲”，杜鲁门打开可乐瓶，倒进玻璃杯中，递给詹姆斯。
“你也来一杯？”
＞＞＞ 中午12点，纽约证券交易所入口
“轰” 的一声，中午12点，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入口处，数十名工作人员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敞开的门缝中，报童们的叫卖声格外喧闹。
“号外！号外！”
“《华尔街日报》号外！”
正值午餐时间，谁都没想到，《华尔街日报》会在这个时候发布号外，华尔街的机构们瞬间乱了阵脚。
季度业绩公布了。
“杰克，杰克前辈！快看看这份报纸！”
涌入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是各机构的员工，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交易员们的耳朵里。
杰克停下手中的交易，满脸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什么？收益冲击？”
突袭式的发布。
大家都知道今天企业会公布季度业绩，但具体时间没人清楚。
“呼哧呼哧”，跑过来的员工咽了口唾沫，使劲点头。
“是的，听说倭国结算银行今天上午解除了财务资料的锁定。现在倭国本土的记者们都炸开锅了！”
“等等，到底亏了多少钱，这么大动静？其他机构现在也……”
“看这个。”
“嗖” 的一声，报纸被递到杰克眼前。《华尔街日报》独家刊登了纽约证券交易所前100强企业的业绩报告。
“……收益冲击。”
极具冲击力的标题。杰克熟练地展开报纸，快速浏览起来。
纽约证券交易所里到处响起惊呼声和惨叫。
杰克的眼球转动得更快了。
[大北方铁路收益冲击，现金流恶化。1亿美元的亏损让投资者惊恐]
[对银行股的担忧。投资倭国列岛的公司亏损扩大，破产风险增加]
“1亿美元亏损？”
刹那间，杰克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但很快稳住了心神。
1亿美元，1亿美元啊。
现在大北方铁路的市值是多少来着？
“刷刷”，杰克快速翻阅着从办公室拿来的资料，寻找着大北方铁路的相关文件。
在文件最上方，写着市值金额。
“+300,000,000$”，也就是3亿美元。
“……现在市值3亿美元的企业，亏损就达到了1亿美元？”
不会吧，不会吧……杰克的动作更快了。
负债率是投资中最关键的指标之一，直接刺痛投资者的心。
一旦现金流彻底崩溃，再好的企业也有亏损破产的风险。
“债券评级从A+下调到bbb。等等，等等，信息太多了。”
杰克在脑海里快速整理着。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倭国到底有什么值得投资1亿美元的项目？
在美国修建大陆横贯铁路也花不了这么多吧？
不对。美国的铁路是靠国家支持政策，免费获得土地和税收优惠，还有各种福利和低薪劳动力才建成的。
“我的天哪……”
收益冲击，真的被冲击到了。
他迅速阅读下一篇新闻。
旁边的机构投资者们也在怒吼，向秘书们索要资料。
“这会儿公司总部肯定也乱套了。该死，快动脑子，快动啊！”
“砰砰”，杰克用拳头猛敲自己的脑袋。鼻血直流，但他的眼睛却充血鼓胀。
机构投资者和普通散户的不同之处？
就在于信息和分析能力。
即使恐慌来袭，他们也不会立刻抛售。
是因为机构投资者更聪明吗？
也许有这方面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因为他们运作的不是个人资金，名义上是公司公款，不能随意处置。
“要是抛售了，结果价值判断失误，股价暴涨，那可就亏大了，还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我。”
升职是别想了，不被处罚就算万幸。
必须尽快摸清纽约证券交易所这头怪物的情况。
首先要权衡利弊，先完成权衡的人就是赢家。
“沙沙”，杰克用钢笔快速划出关键语句，快速翻阅着新闻。
但新闻内容越来越糟糕。
[摩根系列企业接连遭遇收益冲击。对倭国列岛的希望，难道只是幻想？]
[摩根大通银行称：“纽约证券交易所明显投资过热，投资者应参考业绩报告。”]
不行，不应该是这样，肯定不是。
纽约十大商业银行撤资的消息，绝不是什么好信号。
个人投资者、机构投资者，以及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市场主宰者。
不管怎么说，纽约的市场主宰者就是纽约十大商业银行，而站在顶端的是摩根和洛克菲勒。
“啪” 的一声，钢笔断了。
飞溅的碎片划过脸颊，鲜血直流，但杰克激动的心脏剧烈跳动，源源不断地向大脑供血，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鼻血喷了出来。
“噗通”，报纸被鲜血染红。
[高盛，将立场改为“抛售”]
[雷曼兄弟，将立场改为“抛售”]
[犹太系投资银行称：“现在不是买入的时候。”]
——《华尔街日报》（wSJ）
“该死。连犹太系都这样，事情真的大条了。”
华尔街的“鬣狗”们。
攻占利基市场的犹太系投资银行，对金钱的嗅觉比谁都灵敏，行动也最迅速。
他们几周前就完成了投资组合的调整。
那我呢……
“被算计了。”
价值判断。
机构投资者们痛苦地呻吟着，在脑海里疯狂地思考对策。
“杰克！公司收到了倭国结算银行的会计资料！这是副本，你快看看！”
杰克迅速接过资料。
现金流量表。
但越看越崩溃，美国企业的亏损额巨大，现金流就像干涸的古井，迅速枯竭。
那么多现金到底都投到哪里去了……
“肯定不是正常投资。”
对倭国列岛的价值判断可不容易。
美国关注倭国列岛才不过半年时间。
连联邦政府史密森学会的勘测都还没完成，连倭国土地面积有多大都不清楚。
“倭国真的是大北方铁路投资1亿美元都值得的诱人之地吗？”
现在看来，除了大北方铁路，其他企业的投资情况也很糟糕。
是提前反映了吗？
“求求了，希望是这样吧。”
杰克双手合十，热切地向神、佛祖、阿拉等各路神明祈祷。
他们不知道，还误以为倭国列岛的潜力也就和菲律宾、古巴差不多。
和列强类似？
他们连想都没想过。
“果然，1亿美元太离谱了。那些黄猴子再怎么发展，又能有多大能耐。”
他们对倭国人的评价，比印第安人还低三等。
在他们眼里，倭国人是拿着刀枪的野蛮人，是被美国海军一个月就打得落花流水的类似殖民地，是和非洲土地上被欧洲列强占领的殖民地差不多的存在，1亿美元的投资怎么可能合理？
他们因为无知和偏见，根本无法正确判断其价值。
于是，杰克的想法逐渐走向了反面。
做出这个判断总共花了5分钟。
“肯定有问题。”
他下定决心，必须抛售。
就算价值判断有误，那也是大错特错。
就算最后只值1000万美元，也得抛。
1亿美元已经超出了底线。
交易员们被赋予了类似现场交易的自由裁量权。
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机构投资者们开始聚集在一起。
“不管怎么想，这就是个泡沫。”
“必须马上向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会申请恢复熔断机制。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完蛋。”
在股价全部暴跌之前，他们得拖延时间，把风险转嫁给小散户。
而他们让纽约证券交易所“停下来”的手段只有一个。
黑色星期四之后几乎被废止的熔断机制。
机构投资者们开始想办法避免自己被追加保证金通知强制清算。
“我和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会有点交情，我马上去申请。我们公司老板和交易所会长还有晚餐之约呢。”
“那就好。”
华尔街的机构投资者们遇到困境时的解决办法。
个人投资者会抛售，但机构会动用关系改变规则。
他们虽然着急，但并不慌张，自认为是在规则之上进行博弈。
“今天应该能挺过去，之后得想办法把风险转嫁给小散户。”
“嗡嗡”，机构投资者们各自聚在一起，开了一场又一场会议，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信托公司的联盟看起来坚不可摧。
交易停止的交易所，而在这之上，杜鲁门正微笑着。
“詹姆斯。”
“是的，少爷。”
交易所停止交易已经快30分钟了。
实际上，他们和经纪人关系紧密，几乎可以说是一伙的，证券经纪人在故意拖延交易。
“这就是商业银行被视为神圣时代的社会，可悲的写照。”
投资银行、证券行业靠天吃饭，一旦远离权力者的关注，就和法外之地没什么两样。
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发展到如今规模之前，就算发生恐慌，也只是纽约一地受影响。
但如今规模越来越大的交易所，已经大到美国都难以承受。
“特殊合伙公司的董事们都来纽约证券交易所了吗？”
“是的，洛克菲勒家族和摩根家族的银行董事们也来了。”
很好。
他们还没有完全信任杜鲁门。
但事到如今，他们也该明白了，那些自认为是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宰的“小散户”，其实微不足道。
“他们还没处理完的股票还很多吧？”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是的，少爷。”
让他们看看，现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主导权到底在谁手里。
对付机构的办法？
用更大的机构将其碾碎。
“现在全部抛售。”
杜鲁门很喜欢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中，一旦达成合作就有转机，但一旦有人背叛，就会迅速走向衰败。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大规模抛售会怎样？
理性的防线瞬间就会崩塌。
杜鲁门现在就要打破这种平衡。
“让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认清现实。”
他拉动了提线木偶的线。
＞＞＞ 纽约证券交易所，股价显示屏
“哗啦啦啦”，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价显示屏飞速旋转，显示股价暴跌。
“……”
正在开会的机构投资者们、四处奔走的机构情报人员、媒体记者、交易窗口的经纪人、个人投资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黑色的股价显示屏。
“嗒嗒……嗒”，股价显示屏停了下来。
大北方铁路 -5%。
沉默降临，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正在开会的人们连动作都停了下来。
原本上涨近10%的股票，瞬间暴跌至 -5%。
“哐” 的一声。
“我要抛售1000股大北方铁路股票。”
“我抛售股大北方铁路股票。”
“我抛售2340股大北方铁路股票。”
涌向交易窗口的黑衣代理人，不断抛售大量的大北方铁路股票。
经纪人本想拖延，但体格健壮的保镖们不断下达抛售订单，他们被吓得不轻。
“抛售成交。”大北方铁路 -7%。
“抛售成交。”大北方铁路 -9%。
“哗啦啦啦”，股价显示屏剧烈波动。
“抛售成交。”大北方铁路 -12%。
“哗啦啦”，股价跌势不止，股价就像被削平的悬崖，一路狂跌。
“咚” 的一声。
“请帮我抛售股大北方铁路股票。”
“已，已成交1万股大北方铁路股票。”
“哔——”，瞬间，熔断机制启动，大北方铁路的交易暂停。
就在这一瞬间。
“……等等。”
杰克脸色苍白，低头看着手中的证券。
他手里握着大量大北方铁路的证券。
“不对，熔断机制怎么这么快就启动了？”
他们的会议还没结束呢。
熔断机制为什么会启动？到底是谁？
有人抢先抛售了。
“而且为什么大北方铁路的交易被暂停了……”
杰克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他刚刚白白错过了抛售大北方铁路股票的机会。
他不知道熔断机制为什么会启动。
但至少他知道，有该死的家伙大量抛售，导致大北方铁路的交易被暂停了。
“内部有叛徒。”
杰克迅速环顾正在开会的众人。
他们也都脸色惨白，茫然地盯着股价显示屏。
这些可恶的家伙，个个心怀鬼胎。
“是谁，到底是谁背叛了——”
“哔——”，警报声再次响起。
杰克猛地转头看向股价显示屏。
卡内基钢铁 -15%。
警报声持续响起。
“哔——”“哔——”“哔——”
太平洋邮船 -15%，国际纸业公司 -15%，芝加哥煤气公司 -15%。
“等等。”
杰克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具有代表性的优质股票交易正陆续被暂停。
一旦被熔断机制锁住，他们该怎么办？
自己手中的股票要怎么处置？
“不行……”
根本没办法处置了。
杰克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
此刻，作为机构投资者的那份沉稳风度？
作为市场主导者的高高在上地位？
信托公司联盟所宣称的团结一心？
去他的吧！现在自己都快死到临头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不行啊！！！”
“哐当” 一声，杰克恶狠狠地抓住前面一个正在慌乱奔走之人的肩膀。
“给我让开！”
“啊！”
“砰” 的一声，杰克将那人向后猛推，然后全力朝着交易窗口冲去。
身后传来人们相互推搡、叫嚷的嘈杂声，但杰克眼中只有股价显示屏。
“得赶紧卖掉股票。”
恐慌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恐惧笼罩之下，机构投资者们也都像发了疯似的，朝着交易窗口狂奔而去。
“不卖就死定了！”
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信托公司联盟，在杜鲁门精心布置的陷阱面前，如同沙堡一般，迅速崩塌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