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小毛奇用颤抖的手指着杜鲁门。
看来他对德国钢铁联盟与德国结算银行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身为克虏伯公司的董事长，竟然不了解德国结算银行的架构，虽说让人难以置信，但若是小毛奇，倒也能理解。
毕竟这个家伙平日里只知道阿谀奉承社交界的董事长，哪会知道这些。
就算以前知道，也可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啊，不对，比起这个，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听到那些话……”
“您是说‘没娘养的’那句话吗？我亲耳听到的，所以很清楚。请别再用那么恶心的话骂人了。那天在二楼，不光是你们俩，我和蒂森董事长也在，我们都看到了。”
“……！”
小毛奇像被锤子砸中了脸，呆呆地看着杜鲁门。
想必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大脑过载了。
杜鲁门居然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您问我为什么会来？蒂森钢铁的大股东之一就是我们德国结算银行。可以说，VSt 很早就是德国结算银行旗下的联盟企业。蒂森属于 VSt，这么解释您能明白了吧？”
“……这一切都是你们设的局？”
“没错，所以在您刁难我们员工之前，我就出手阻止了。被您抛弃的克卢格，在我们蒂森钢铁可是作为优秀人才大展身手呢，请您别再妨碍他了。”
“原来一直都是你……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你！”
“没错。”
现在才明白过来？
杜鲁门耸了耸肩。
杜鲁门嘴角一歪，愤怒的小毛奇双眼充血，脸涨得像个番茄。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您，才是最糟糕的。”
“呃……！”
小毛奇感到一股强烈的压力从后颈袭来，身体剧烈摇晃。
杜鲁门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这才刚开始，您要是现在就走，可就麻烦了。”
“……”
“您看起来不太舒服，先坐会儿吧。”
“你……你这个臭小子……呃呃……！”
杜鲁门微微一笑。
小毛奇抓着后颈，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而本该辅佐他的新任副部长凯特尔，此时正在房间一角与克卢格聊得热火朝天。
杜鲁门低头看着眼神涣散的小毛奇，他现在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了。
“现在是个好机会。”
杜鲁门把半疯癫的小毛奇丢在一边，朝谈判室角落的凯特尔走去。
“你，你叫凯特尔对吧？”
“是的，我是威廉·凯特尔。”
“嗯，威廉·凯特尔。”
如雷贯耳。
二战时期的超级名人。
希特勒的忠实追随者和应声虫，臭名昭着。
和纳粹德国的其他狂热追随者一样，他在纽伦堡军事法庭被判处死刑，结束了一生。
但论能力，他可是顶尖的。
虽然德国国防军的军事才能被一群庸才埋没，但他在军事经济方面的眼光极为出色。
这实际上也是他能入希特勒法眼的原因之一。
他是与同时代的亚尔马·沙赫特一同负责德国经济的人物之一。
总之，能力是经过验证的。
“你多大了？”
“我 1882 年出生。”
“1882 年出生？”
克卢格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杜鲁门。
说实话，杜鲁门也吃了一惊。
“呃……克卢格也是 1882 年出生，我也是 1882 年出生，你也是 1882 年出生，我们都是同龄人啊。”
这次轮到凯特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表情仿佛不敢相信，难道杜鲁门的脸看起来那么显老吗？
“弗兰克也是 1882 年出生啊。”
1882 年这一年，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怎么这么多人同年出生。
“克卢格，你觉得怎么样？凯特尔看起来有点本事吧？”
杜鲁门就在凯特尔面前直接发问。
杜鲁门公然对他进行评估，凯特尔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紧张地专注于我们的对话。
“是的。从谈判中的表现来看，凯特尔视野开阔，有一定的经济知识，对市场也有深入的了解。如果委以重任，他会是最出色的人才。不过，与其说他有军人气质，倒不如说更像行政官员的气质。”
“这家伙头脑很灵活啊。”
不仅如此。
“把凯特尔从克虏伯挖过来，还有什么好处呢？我们也把眼光放长远些。”
“是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凯特尔挖走，克虏伯的经营层就会出现空缺。相当于控制塔没了。”
“利用凯特尔在克虏伯内部制造漏洞，然后发动突袭？”
“没错。”
这主意不错。
把克虏伯的经营层搞垮，就如同斩断一个人的头颅。
没有核心的组织，就像没有头脑的躯壳，只有死路一条。
“克卢格，你是德国帝国军队出身，所以有时会从军事角度解读竞争对手。”
“这……我需要改正吗？”
“不用，这很好。把优点发挥到极致。战略由我来制定，你用战术来配合我。感觉你的战术比我厉害多了。”
杜鲁门悄悄把一张名片塞进凯特尔的口袋。
凯特尔有些慌张，伸手去摸口袋。
杜鲁门轻轻按住他的手，示意他现在别查看。
“放好，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
“这是通行证。拿着这张名片来德国结算银行，我们会立即录用你。但也需要对你的能力进行验证，不可能一下子给你很高的职位。最多从高级职员做起。”
“是，我明白这很正常。”
“很好，你理解得很快。我会跟人事部打好招呼，要是在克虏伯待腻了，随时都可以来。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是。”
“当然，选择权在你。”
凯特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被人认可能力的感觉是这样的。凯特尔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收好。
“我一定会联系您的。”
杜鲁门嘴角上扬。
这样一来，他从德国帝国挖到了两位顶尖人才，而且都是 1882 年出生。
杜鲁门感受到了命运的安排。
“事情还没完呢。”
杜鲁门面带冷酷的笑容，低头看着瘫倒在沙发上的小毛奇。
“小毛奇先生，您的磨难现在才刚刚开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磨难才刚开始？”
小毛奇用颤抖的眼神看着他。
杜鲁门“咔嗒”一声打开怀表。
“很快，柏林银行圈就会向克虏伯发出催债通知。您还没还清柏林银行圈的贷款吧？还有不少债券也在他们手里。”
“……什么？”
“柏林银行圈的代表已经联系我们德国结算银行了。您大概能猜到原因。柏林银行圈资金紧张，所以想找我们德国结算银行贷款。”
“……不，你在胡话什么！！！”
砰！
小毛奇愤怒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这很正常，柏林银行圈对国营企业克虏伯公司来说，就像资金命脉。
他觉得杜鲁门只是在故意捉弄他吗？
在小毛奇看来，他根本无法接受资金命脉被动摇这种无稽之谈。
“您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
“一直以来，柏林银行圈持续为你们输血，想必是柏林宫廷施加了压力。他们毕竟要执行国家政策，在柏林宫廷的压力下身不由己，只能强行提供资金。”
更何况克虏伯是国营企业。
“柏林银行圈已经到了危险的失血边缘。他们这些年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
首先，克虏伯国有化过程中的相关贷款。
其次，对德国大型航运公司钢铁流通垄断事件的贷款。
第三，投入到奥斯曼帝国巴格达铁路项目的贷款。
国家级别的项目就有三个。
柏林银行圈感到吃力才是正常的。
为了克虏伯的国有化和正常运营，柏林宫廷已经竭尽全力了。
“这三笔贷款都与克虏伯有关。克虏伯开展了三个国家级规模的项目，在此过程中发行了大规模债券。柏林银行圈持有的克虏伯债券规模超乎想象。你们的负债率已经高得离谱了。”
“……”
“而现在柏林银行圈开始动摇，小毛奇，您面临的最大问题来了。”
杜鲁门在纸上写下一个词。
——债权回购选择权。
“如果柏林银行圈撑不住，就不得不考虑回收克虏伯的债券。毕竟他们急需现金资产。”
“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到底！”
“想说什么？”
杜鲁门刚刚不是都已经说了嘛。
从小毛奇现在的话里，杜鲁门确定了一件事。
他完全没理解杜鲁门的话。
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
他根本没做过银行业务，所以理解不了。
他也缺乏经济知识。
唉。
杜鲁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着小毛奇。
“你。”
然后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你们完蛋了。”
破产（bankrupt）。
要是扛不住这个，你们就会破产。
“……什么？”
一向傲慢的小毛奇脸色变得惨白。
就像马上要死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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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帝国，财政部。
“艾哈迈德·帕夏部长，德意志银行的贷款到了。这是德国为巴格达铁路建设提供的资金。据说菲利普·霍尔茨曼建筑公司承接了铁路工程。”
“铁路建设本是公共工程部的职责，怎么老是转到财政部来，真搞不懂。”
巴格达铁路。
连接柏林和巴格达的中东大型铁路建设项目。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都不足以独自承担这样的工程，所以虽然德国的贷款很受欢迎，但也有些无奈。
“毕竟最终都得用国家税收来偿还，财政部负责监管也是理所当然的。”
“唉，麻烦事一桩接一桩。”
奥斯曼帝国的现代化进程正在稳步推进。
虽然激进，但也在迅速革新，并开始投入大量资金。
自然而然地，奥斯曼帝国迅速变得一贫如洗，而德国的贷款就像沙漠中的绿洲。
“不过……”
“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查看账目时发现有些异常。”
秘书递上文件。
“菲利普·霍尔茨曼已经大致支付了工程款项，但怎么看，钢铁的费用都太高了。看起来像是柏林宫廷把钢铁独家供应权交给了克虏伯。”
“钢铁能有多贵啊？”
“与德国其他钢铁相比，价格是市场的两倍到三倍。”
“……什么？”
部长停下了手中写字的笔。
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钢铁为什么这么贵？”
“询问菲利普·霍尔茨曼后，他们说德国克虏伯钢铁质量更高，所以定价更高。还说这是因为克虏伯在金属加工和特种钢等方面的成本。”
“这借口也编得太离谱了。”
啪嗒。
部长把笔扔到一边。
“奥斯曼帝国从德国借了巨额贷款。巴格达铁路的施工方菲利普·霍尔茨曼用奥斯曼帝国支付的钱高价购买钢铁。卖钢铁的克虏伯营收增加。而克虏伯是德国国营企业？”
看看贷款的流向。
最终奥斯曼帝国毫无意义地以三倍高价购买德国钢铁，而这些钱都直接流入了德国国营企业。
德国借给奥斯曼帝国的贷款又回到了德国。
贷款终究是债务。
也就是说，奥斯曼帝国的债务越来越多，而借来的钱都被德国吞掉了。
就因为这毫无必要的高价钢铁。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是的，部长。”
“我觉得德国这是故意给我们高额贷款，想在经济上束缚我们，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一点都不奇怪。”
“是吧？”
部长额头上青筋暴起。
德国这群混蛋，本以为可以信任，结果到头来全是算计。
虽然钢铁供应本是公共工程部的职责，但看来得稍微越权处理一下了。
毕竟这是财政部的专长。
“德国钢铁出局了。他们再也不值得信任。听说现在国际钢铁市场上美国钢铁公司很活跃，情况怎么样？”
“由于一些欧洲强国提高关税，钢铁不断流入中东和巴尔干地区。”
“……难道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
“我们之前是不是太信任德国了。”
财政部长咬了咬牙。
“美国钢铁公司的价格有多低？”
“这……”
咕嘟。
秘书咽了口唾沫。
“与我们原本想采购的德国钢铁相比……价格最低只有六分之一。考虑到我们巴格达铁路的建设规模，或许能谈到八分之一。”
“……什么？”
砰！
部长猛拍桌子。
“德国这群混蛋，简直是疯了！！！”
贵了八倍？
这太过分了。
就算奥斯曼帝国是欧洲的病夫，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居然想这么算计我们，他们到底把我们看得有多软弱？
“克虏伯现任总裁是谁？这家伙肯定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克虏伯现任总裁是德国帝国军队的少将小毛奇。听说他是毛奇元帅的侄子。”
“德国帝国军队的知名人物，这显然是和柏林宫廷有关的问题。”
部长确信。
柏林宫廷肯定在积极参与这件事，而且这一切的中心人物就是小毛奇。
既然涉及到柏林宫廷的直接或间接参与，问题就严重了。
“……这可不是财政部能独自解决的问题。”
外交部、财政部、公共工程部等。
转眼间，巴格达铁路项目就成了多个部门需要共同协作解决的问题。
“秘书，马上准备进宫。我得立刻向苏丹陛下禀报此事。事态紧急，动作要快！”
“是！”
奥斯曼帝国。
德国巴格达铁路项目即将被踩下刹车。
这个消息迅速传到了柏林宫廷。
＞＞＞
就在这时。
埃森市，克虏伯公司的贵宾室。
杜鲁门正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尴尬。
“……您说您是谁？”
杜鲁门刚打开门，就僵在了原地。
眼前站着的一位女士，让空气都变得冰冷。
仿佛一阵暴风雪袭来，寒意刺骨。
“贝莎。”
女士平静地抬头看着他。
不知这些日子经历了多少内心煎熬，她面容憔悴，显得十分虚弱。
“我是贝莎·克虏伯。”
“是……是嘛？”
杜鲁门支持的平民党将其赶下台的克虏伯的女儿，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我……靠。”
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杜鲁门不会被暗杀吧？
“我想……”
贝莎紧紧握住拳头。
杜鲁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夺回我们克虏伯。杜鲁门先生。”
贝莎的肩膀微微颤抖。
“求您……帮帮我。”
“这，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您对我父亲做的事，我都知道。在柏林宫廷，我听得耳朵都快出血了。但没关系。比起那些用一点小钱就夺走我的一切，把我家搞得家破人亡的恶魔，您更值得信任。”
“……”
“我会动用我能调动的一切力量来帮助您。所以求您……”
贝莎紧紧抓住他的手。
“求您……从柏林宫廷手中夺回克虏伯。”
“……！”
一瞬间，杜鲁门感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正统性。
给克虏伯致命一击的最后手段，自己送上门来了。